再次被他的目光逼得躲開眼睛,秦子箏緊張得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憋了好半天,她才小聲道:“第一個人是誰?”
“甚?”他下意識應聲,沒想到她居然還敢開口,瞟了眼她紅得要滴出血來了的耳朵和滿是汗水的手心,他突然收起了他的氣勢淩人,歎息著,真正露出笑顏來,以一種懷念無比的語氣悠悠然道:“你並不知道她,因為世人都把她遺忘了。嗬,不過沒關係,隻要我記得,記得她是我心中不朽的傳奇足矣。”
他用的是“我”而不是“朕”。
不斷在秦子箏血脈間勾畫著的左手一頓,我的目光無法控製地鎖在了皇帝陛下變得生動的表情上,差點尖叫出來。
這這這這這個表情!我!好想畫下來!欲言又止的神情,欲說還休的神韻,欲罷不能的神思,這世上怎麼會有如此宛若神賜的瞬間?!不行,等秦子箏的脈畫完成了,我一定要找個地方躲起來好好畫皇帝陛下!都說平時很少笑的人笑起來會很美,看來不僅如此,就連平時很少思春的人思起春來也一點都不比前者差呢!這真是太讓我驚喜了!
“他?你是說你的父親嗎?”秦子箏顯然沒有注意到他語言神態裏透出的情愫,隻是單純地猜測著。
“不,她是我的一個故人。”說著,他翹了翹嘴角,遺憾道:“可惜她不在了。”
“去世了?”
“嫁人了,然後就再沒出現過。”末了,他還一副極不甘心的樣子。
“什麼?她是女的?!”微瞠雙目,秦子箏這才從他話中讀出了別樣的味道,不由喃喃道:“原來你愛她啊。”
“愛?”他卻咀嚼著這個字眼,然後冷哼一聲,方才溫和的模樣瞬間消失得一幹二淨,淩厲的一眼朝她斜去,他不帶絲毫感情道:“相比之下,朕更愛的是這萬裏江山。”
她被他的氣勢嚇得渾身發抖,再也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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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皇帝陛下送回秦府後,秦毅出奇地沒有責怪她和秦無爭偷跑出去的行為,而是將她叫到書房裏,說了一些體己話。期間她很想問秦無爭回來了沒,可是一看到秦毅那明明冷淡得要死卻又要故作慈愛的臉,她就沒了與他繼續對話的欲望。
談話結束後,她在他的示意下走出書房,往自己的苑子行去。然走著走著,她自覺走到了梧桐苑外。
一步一頓地走進庭院,她當先看到的便是秦無爭一身紫裙跪坐在梧桐樹下的身影。
秦無爭麵前小幾上的一點燭光在夜風中忽暗忽明著,他眼裏的光彩也在不斷變化,出神中的他並沒有看到牆影裏的秦子箏。
見秦無爭正安然無恙地坐在眼前,雖然他麵上的表情很是陰晴不定,秦子箏卻鬆出了那口一直憋在心裏的氣。輕挪步子走出陰影,她望著他,開顏道:“表——表哥!”
不料他聽見她的呼喊後竟是全身一震,倏地抬眼瞪向她,滿臉厭惡道:“不準叫我表哥!”
秦子箏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會有被他用盡是惡意的眼神看待的一天,望著他難看至極的臉色,她努力忍著眼眶中的液體,咬唇不語,那模樣十足惹人憐惜。
或許是省得了自己的失態,又或許是被她委屈的樣子打動了,總之秦無爭一吼完,便迅速收起了麵上的表情,並起身快步走向她。
懷抱著她,將她閃著淚光的眼睛藏進肩窩,他柔聲哄道:“箏兒別哭,是我遷怒你了,都是我不好,別哭了。”
“你為什麼不讓我叫表哥?你明明就是男的。”帶著哭腔的控訴從他肩窩裏傳來,讓他頓感手足無措。
幾次張嘴卻不知從何說起,他索性輕拍著她的後背,任由她的眼淚浸濕了自己華麗的衣裙,沒有回答。
結果秦子箏越哭越凶了:“我知道我很笨,出去逛個街都能走丟,害你擔心了好久。可是我也不想啊,人家才來這裏沒多久,哪裏知道外麵那麼危險嘛!嗚嗚,差點被流氓非禮不說,還不得不跟惡皇帝待那麼久,我也很難熬的好不好?!我都還沒有抱怨呢,憑什麼你就可以對我發火拿我出氣!嗚嗚,我要和你絕交!嗚……”
聞言,秦無爭不由將她抱得更緊,出口卻隻是一味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秦子箏把頭埋到他的胸前,抽了抽鼻子,盡是鼻音道:“既然你不想讓別人知道你是男的,那我不叫你表哥就是了,你不可以再凶我了。”
“好,不凶你。”溫柔地應著,此時的他即使身著女裝,卻絲毫沒有平日裏的媚態,而是將背脊挺得筆直,用他那少年獨有的清朗聲音靜靜說道:“你是我的妹妹,我最親的人。我會保護你,一直保護你。”
她點了點頭,道:“我也會保護你的,無爭。”
畢竟兩世為人,秦子箏雖然因為恐懼而變得懦弱,但這並不代表她就是累贅。一旦有了想要握緊的東西,她覺得她可以為之所向披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