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木 梧桐木 四(1 / 2)

秦無爭回來的時候,看到的是秦子箏埋在被褥裏一動不動的背影。

“還在睡?”

伸手解開了領口上的蝴蝶結,他脫下沾著雪沫的裘衣掛在衣架上,並撫平了華麗衣裙上的皺褶。裙擺擺動間,他妖嬈的身形坐到了床沿上,燕尾蝶那樣美麗妖異的眼睛則一瞬不瞬地看著秦子箏微微挪動了一下的後腦勺。

“等了一天竟把你等出悶氣來了。”見她依然沒有動靜,他不由輕歎一聲,含著寵溺的笑,俯下身去想要親吻她的頭發。

她卻在這時翻過身來,用那雙哭得紅腫猶帶淚水的眼睛冷冷地直視著他,咬唇問道:“為什麼不告訴我你是我親哥哥?”

他被她的模樣嚇得一怔,散開發髻的手也跟著頓住,蹙眉望著她,他靜默了好久才道:“你不是一直都知道麼。”

她因為他的話哭得更凶,甚至變得歇斯底裏:“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根本什麼都不知道!你從未告訴過我,你告訴的是秦子箏!那個早就不存在了的秦子箏!可我不是她,我不是她好不好?!”

似是早就料到她會這樣講一樣,早前便埋在心底的疑問的種子發出芽來,他目光幽深地盯著她,語速平緩道:“什麼意思?”

秦子箏知道自己的秘密再也瞞不下去了,因此她收起了自己的歇斯底裏,坐直身體同他對視著,抽了抽通紅的鼻子,一字一句道:“我不是秦子箏。我也不是你的親妹妹。我不過是來自異世的一抹孤魂,卻附身到秦子箏的身上,占據了她的身體。我根本不知道這具身體的過去,也不知道你是她的親哥哥,更不會什麼狗屁女紅。我就是我,一個不屬於這個世界的靈魂。很抱歉我一直在欺騙你,可是我沒有辦法!我愛你!”說到最後,她再次激動起來。

秦無爭的反應卻不甚激烈,而是沉默地聽著,隻是在知道她居然是靈魂附身時,眼中閃過一抹驚訝和了然。直到她說完了,他方才轉頭看向床柱,淡淡道:“我妹妹去哪兒了?”

“不知道。”見他又將視線移向了自己,秦子箏抹了把眼淚,聲音沉悶道:“或許是死了,或許是去了我的身體,反正我不知道。”

聞言,他握在身側的拳頭緊了一緊,複又鬆開。隻見他一揚他那弧度優美的下巴,下一刻,本該鼓起卻被他用特殊方法掩藏了的喉結露了出來。他斜睨著她,性感的喉結滾動間,漫不經心道:“你本來叫什麼名字?”

深吸口氣,她努力想要壓下因他此刻的模樣而狂跳不止的心跳,遂訥訥道:“秦、秦箏。”

“真是巧。”他低頭感歎著,然後雙目倏地抬起,淩厲的光直射進她的眼裏,語氣森冷道:“如果你死了,她能回來嗎?”

她覺得自己的心霎時碎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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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回棲梧苑後,秦子箏過上了深居簡出的生活。

秦毅對此很是滿意,因為自那日後,秦子箏再沒和秦無爭來往。起初他還不怎麼相信兩人會這麼聽話,可在暗中派人監視了十幾日發現沒有絲毫異樣後,他不得不接受了這個事實。放下心來的他對秦子箏的態度日益漸好,有時甚至能坐下來和她聊些尋常父女間的談話,以往那個隻在乎家族利益的毫無人情的秦毅似乎隻是她的錯覺。

鬼使神差地,秦子箏向他問起了當年的事。秦毅也沒有隱瞞,將那些陳年舊怨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她。

其實不過是床第間的爭寵故事罷了。

當年秦毅的正室懷上了兄妹兩人,在臨盆的時候,秦毅諸多小妾中比較得寵的那個暗中使計抱走了秦無爭。正室縱然知道,卻因為秦毅的放任不管而不得不忍下了這口氣,最後鬱鬱而終。

然而在秦子箏六歲的時候,流落在外的秦無爭竟以表親女兒的身份回到秦府,並且住了下來。兩兄妹雖然長得一模一樣,但秦無爭總是濃墨重彩的打扮適當地掩蓋了這個破綻,因此秦毅並沒有想到他就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兒子。

直到一年前,秦無爭突然出現在他的麵前,向他表明了一切。本來一心以為可以認祖歸宗的秦無爭哪裏會料到秦毅為顧家族顏麵,寧可讓自己的子女流落在外也不願認他。不僅如此,他還勒令秦無爭不到萬不得已之時,不能泄露自己是男兒的秘密,以免被有心人看出什麼苗頭。這樣荒唐的結果當然令秦無爭無法接受,有心之下,他故意衣衫不整地從秦毅房裏出來並讓別人看到,以此報複秦毅的無情。

秦子箏當年偷聽到的閑話正是由此而來。

聽完秦毅的敘述後,秦子箏忍不住質問他道:“他可是你親生兒子,你怎麼忍心?”

“如何不忍心?”他反問她,遂淡淡道:“你也知道,我除了無爭外,還有七個兒子,我完全不必擔心子息的問題。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反正認不認他,都是我在養他。可是作為秦家人,就該以秦家的顏麵為重,不能因一己之私就毀了秦家多年來堅守著的榮耀。我知道你現在無法認同我的想法,不過我不需要你的認同。你隻要知道,為了家族的榮耀,我可以不惜一切代價地去守護,哪怕最後家破人亡,我秦家卻是以高傲的姿態死去的。這就是身為一名當家者的不變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