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父親的眼裏,他們都是漢子!”
這句話剛一出口,全班鴉雀無聲,老師站在講台上盯著她張大著嘴巴半天沒有說話,小恩以為自己說錯話了,又不知所措地看著大家,突然全班爆發出了雷鳴般地掌聲,小恩被這突如其來的掌聲怔住了,她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自己會迎來這片掌聲,人生有時就是這麼奇妙,充滿幸福和樂趣。她抬頭看見講台上的老師正微笑著朝她豎起了大拇指,這一刻,她那懵懵懂懂的心靈才被這掌聲的喜悅浸透了,她才感覺到自己剛才那句脫口而出的文案給自己帶來了多麼大的讚賞!不過,小恩看著這位老師的笑容心裏充滿了感激,感謝他剛才沒有批評自己,感謝他重複了自己的問題,感謝他在自己回答問題時那寬厚的微笑,這些都化作了一股濃濃的謝意彙聚在她的心頭,使小恩覺得這老師的寬厚就像一棵大樹一樣,讓她感到分外親切和溫暖。
“這位同學的回答剛柔並濟,同原句文案內容不同,但是兩者之間又有千絲萬縷的聯係,‘孩子’和‘漢子’一個是母親的眼睛,一個是父親的眼睛,一個是人,一個是曆史!說得不錯啊!”說著,老師又向她投去讚賞的一笑,小恩開心地笑著,臉頰都紅了。
課堂繼續,其他同學也紛紛舉手說了幾個他們思考的文案,但是最後總與那偉人的主題有點格格不入的感覺……小恩想,如果再有別的文案自己還能得到這樣的讚賞和肯定嗎?她在心裏對自己搖搖頭,她想,有時候思考也是一種機緣吧,剛好自己碰上了。
從這節課後,小恩在班裏成了有點特別的那一個,她不知道自己特別在哪裏,但是她能從同學同她交流的眼神中,從她神經質的敏感中感覺得到。
她問蘭子:“你說,我在同學們的眼中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蘭子瞥了她一眼邊撫弄著窗台上那盆豆芽瓣大的花苗邊說:“你丫,外表看起來就像個軟柿子,裏麵卻包裹著鋼筋鐵骨。”
小恩嗬嗬笑著說:“大姐,說通俗點,什麼鋼筋鐵骨,隻是有點鋼絲而已。”
“你丫,大家都覺得你憂鬱,內向,不說話,還矜持、自閉,但有時會出其不意,讓人眼前一亮,感覺有點特別吧。不過我覺得,你有點像這花苗,裏麵還有什麼,值得研究!”
小恩哈哈笑著說:“其實每個人都是這樣的,都是值得一讀的一本書。”
“瞧,瞧,又來了!這話又讓我出其不意了!”
小恩輕輕地給了蘭子一拳說:“行,行,你得了吧,別損我了。”
“不過,你那內向、矜持的毛病得改改,還得多尋點樂子給自己,別整天心事重重的,簡直一林黛玉!”說完蘭子又回過頭看看小恩一本正經地說:“這話可不損你!”
“嗯”小恩笑著,默默地點頭,但是她的心裏一片茫然。
當我們都還小的時候,就在長輩的期盼聲中,在老師的描述之中,在社會的召喚之中,我們懷著神聖的夢想渴望考上大學,並且對大學校門裏的那些生活充滿了神聖的向往,也寄予了太多的美好。小恩不知道,別的同學曾經是懷著怎樣的夢想和美麗的心情走進大學校門的,她也不知道這些走進大學校門的同學內心經曆了怎樣的失落和幻滅才漸漸明白,原來這大學生活也是這般庸俗!是的,這裏也不缺拚搏奮鬥的同學,即使如此,也粉飾不了在大學裏那令人失望的心情……
當大家漸漸熟悉了大學生活之後,許多同學就開始有課就去教室上,沒課亂溜達,自由行動,自主安排。今天上午廣告班沒有課,當別的室友還在呼呼大睡的時候,小恩就悄悄地起床,輕輕地去刷牙洗臉,她怕吵醒還在睡夢中的室友。她利索地收拾完自己之後,順手拿起桌上的筆和本子塞進她那個白底紅花棉布質地的包裏,又從抽屜裏取出一個mp3和白色的耳機插進耳朵裏打開音樂,在弦子的《醉清風》中輕輕地出了門,“跨啦——跨啦——”地走在樓道中,一線金黃的朝陽透過窗子傾灑進來,斜斜地鋪在樓道潔淨的地板上。小恩邁著緩緩的步子向前走去,踏進了這片陽光中,她的頭發和衣服瞬間被渡上了一層美麗的金黃,柔柔的,軟軟的,散發著淡淡的光輝,像是沐浴著一層淡淡的美好。
走出了公寓,校園裏清晨的風柔柔地吹著,撫動著她的劉海,在她的眼眸上方輕輕地飄著。校園有很多同學,有的夾著書本去上課,看起來行色匆匆,有的悠閑地行走著,不知道要去哪裏,有的是一對戀人,手拉著手走在校園,有的騎著自行車從她的身邊衝過,有的幾個同學站在一起正興奮地聊著什麼,其中一個正開心地拍著腦袋大笑呢,有的剛從食堂出來,又在食堂門口遇到了熟人互相打著招呼,還有的在校園一處僻靜的角落晨讀著,安靜地來回走動著,看她那神情,仿佛正沉浸在她一個人的書本世界之中。小恩也是這校園茫茫人海中的一員,她要去哪裏呢?她會屬於這校園活動中的哪一類呢?小恩邊走邊從包中掏出mp3,她低頭認真地按著跳躍鍵,選了一首她特喜歡的老歌《水手》興衝衝地向前走去。從食堂前的十字路口向右轉是一條寬闊的筆直大路,一直通向前方遠處的教學樓群,在那群教學樓包圍的中間有一片麵積廣大的校園廣場,也是燕南大學的核心地帶,因為那裏矗立著一座七層樓高的圖書館,裏麵裝載著人類幾千年來天文地理宇宙內外浩瀚的文化成果,那是任何一所大學裏最有靈魂的地方。小恩是一個十分喜歡讀書的女孩,她對書的癡迷勝過對生命的癡迷,她覺得自己可以不活,既然活著就一定不能沒有書,沒有書她的生命就會枯竭,就會萎蔫。今天早晨廣告班沒有課,很多同學都開心地覺得那是他們早晨可以睡懶覺的一個好機會了,那是他們可以自由逛街溜達的好時光了,也是他們可以和自己的男朋友或女朋友一起相處的美好時光了,小恩覺得這對她來說也是一個好時光,一個令他激動、滿足的好時光,因為她可以跨進讀書館的大門在裏麵好好地呆上一上午,可以滿足自己對於書本那如饑似渴的欲望,這種心情實在是一種幸福,一種人生極大的滿足和快樂。她刷過學生證後一眼就看見前方那堵不鏽鋼色的電梯已下到第二層了,她緊張地小跑著追到電梯口,剛好這時電梯門打開了,她帶著慶幸和欣喜走進電梯裏,又走進了一個帶著眼鏡的瘦高個男生,小恩準備去按三層樓的鍵,那個男孩也伸出了手,小恩輕輕朝她笑笑按了鍵,他們互相對視了一眼又都有點不好意思,男孩抬頭看著頭頂,小恩低頭看著腳尖,在這沉默別扭的空氣中,電梯門忽然打開了,小恩看了一眼這個靦腆、羞澀的男生,他正看著自己欲要張口打招呼,小恩已經跨出了電梯門匆匆地朝前走去。她來到閱覽室的門口一眼就看見了裏麵一排排密密的書架和書架間一個個捧著書本或正探著腦袋搜尋書本的同學,一看到這個情景小恩的心就無比的激動,她趕快掏出自己的借書證向圖書館的工作人員出示了一下領了個夾板走了進去,她那蠢蠢欲動的心急切地也要加入這書海一員之中,這樣的世界她是一定要加入的,她是不能缺席的,否則她的生命都會因此黯然失色。小恩貪婪地徘徊在一座座書架前,瀏覽在各種類型的書籍前,她看著閱覽室牆上貼的世界偉人的畫像,內心充滿了滿滿的崇拜和仰慕,尤其是在歌德的畫像下方寫了一句很多人都熟悉的話:“書籍是人類進步的階梯。”小恩咀嚼著這幾個字眼,她想“人類”是一個太廣大凡人難以觸及的話題,那麼對於自己呢?對於小我呢?她覺得書應該會成為她人生路上進步的階梯,成為她大學的階梯,成為她內心夢想的階梯……她這樣想著,忽然覺得自己的人生崇高了起來,覺得生命正在被一種神聖的愛沐浴著,這種感覺是那麼純淨,那麼溫馨,使她對人生充滿了美好和期待……她在書架間慢慢地踱著步子,她像欣賞奇珍異寶一樣一個個讀著書籍上那些各種各樣的書名。她抬頭看看頭頂,上麵有三層讀書,中間三層,下麵還有三層讀書,她突然覺得自己像是置身在一片龐大的深海之中,這海裏到處都是書,而她就像一隻呆呆的魚,默默地在這座海的各個角落遊蕩,覓食那些懸浮在海中的書本,她覺得那每一本書裏都有一個秘密和一個奇異的世界,她不知疲倦地一個個打開他們,看到那些秘密,了解她從未了解的世界,觀望她從來沒有觀望過的生活,觸及她從來沒有觸及過的情感,這些,都是她平凡的內心所渴望追尋的秘密。小恩覺得自己的世界太小了,孱弱的她總是跨不出那小小的世界,總是一個人孤獨地徘徊在裏麵,總是在自己一個人小小的世界觀望頭頂的天空。她孤獨的內心總是對遠方充滿了詩一般的渴望,而當她觸摸著書本上遙遠的文字和圖畫時,她就覺得自己觸及了另外一片更廣闊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