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霞漫天,一輪落日在西方沉浮雲間
飛來閣,這是整個九陽皇城最高的地方,裏麵有一個小小的暖閣,據傳是先帝為了一個民女所建,但是現在幾乎沒有人來打掃,多半是嫌這裏又偏僻有高,所以已經荒廢多時。
傍晚,當夕陽懶懶地斜照著整個皇宮的時候,這間飛來閣頂上有一名頎長的少年閑散地坐著,精壯身材上禮服外袍的束縛被解開,鑲金的頭冠則被丟棄在一邊,一頭長發不像時下的男子一般留至腰間,隻是及肩,所以在晚風中淩亂地飛揚著,俊挺的臉龐上滿布陰雲,嘴角呈現極不愉快的弧度。
等到夕陽西下,宮中開始星零地點起燈來,少年才起身,直接躍下閣樓。
“王爺。”
兩名守在閣樓下的士兵麵無表情地行禮。
少年點頭,隨手捋了捋頭發,用低沉的聲音下令道:“讓路家的兩位少爺到豫章宮見我。”
就算已經開府出了宮,父皇依舊想盡辦法將他留在宮裏,這倒和母後的想法不謀而合,少年諷刺地想著。
臨江王,也就是原來的皇六子月衡澋,已經不是原先那個青澀的少年,雖然未及弱冠,但是臉上已經有了不合年齡的冷酷。隻有在最高處,他才能得到真正的一刻輕鬆,不想任何事,不想皇位,不想身後命懸一線支持自己的家族,不想母後那張開始為獨攬天下而瘋狂的臉。走在被夜燈照出朦朧光亮的小徑上,衡澋仰望著天空,好像並不急著趕路,畢竟從路家進宮,要些時候。
夜晚的皇宮看起來並不似白天這麼雍容華貴,隻要是沒有被夜燈照耀的地方,都是陰森可怖,像是蟄伏在夜晚的怪物,隨時衝上小徑,吞噬一切。
皇宮就是這樣,欺軟怕硬、口蜜腹劍、明爭暗鬥,沒有任何的感情存在,宮中這些豺狼虎豹,稍有不慎,便會成為他們的餌食。
雖然他離開皇宮有些年,但是,這裏依舊是他需要花費心思的地方,宮中現在的形勢越來越明顯,皇帝身體狀況每況愈下,有些有心人已經開始蠢蠢欲動,不僅宮內,地方上的皇親也開始積極地準備起來,該拉幫結派,該苦心經營的,一個沒閑。
“王爺。”
黑暗的樹叢裏走出一個太監,攔住了衡澋的去路,恭敬地下跪行禮,“南域進貢了珍奇水果,縈美人請王爺去寧祥宮品嚐小坐。”
衡澋一挑眉毛,對身後護衛吩咐:“讓昊愚和宗讚在豫章宮小坐片刻,本王稍後就到。”
“是!”護衛眼睛也沒抬一下,徑自離開。
太監壓低聲音道:“王爺這邊請。”
縈美人沒進宮幾年,但是受寵的程度倒是堪比當年姚貴妃,而姚貴妃則像是一瞬間失了寵,要不是有太子,恐怕以她之前的所做作為,也會成為下個羽妃。當然,皇後不會放她那麼舒服,大事小事,總是不忘整治下這位昔日在宮中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姚貴妃,其他早就受她欺壓多時的妃子,像是眉貴妃、嫻妃,新仇舊賬更是一起算。
正是得寵的縈美人,出身九陽桐家,閨名桐宛霽,誕下的三十一公主廣瑞已滿了周歲,甚是討病床上的皇帝喜歡,讓縈美人的地位穩如泰山。皇後並不是特別在意,畢竟縈美人生的是公主,目的還不是協助太子,隻要太子一倒台,縈美人再怎麼得寵,也是一時的。
衡澋閑散地逛到了縈美人的桐華宮,皇帝特地為縈美人所建,由於是新建,地處偏僻,路上沒有多少宮女,領路的太監輕手輕腳打開門,躬身請衡澋進去。外麵看起來有些狹促的桐華宮,影門後卻是一片寬廣的花園,有著濃密的花叢與樹木,被花燈點得華彩異常,而坐在中間亭中的,便是衣著輕便的縈美人。
“美人,臨江王到。”太監把衡澋帶到亭邊,通報了聲就下去了。
聽見衡澋到來的縈美人並不急著回頭,而是輕笑了兩聲,依舊喝著香片,許久,才道:“妾身略有不適,未能親自迎接,望王爺見諒。”縈美人比起一般女子略微豐滿,背影看起來卻是嬌小可人,光是背影就知曉其風姿過人。
衡澋沒有說話,靜靜地看著縈美人的背影,勾起一抹嘲諷似的笑容。
沉默良久,隻剩下晚風吹動樹葉的聲響,縈美人見衡澋沒有任何反應,悄悄歎息,慢悠悠地起身,露出一張豐潤而十分精致的小臉來,卻是無奈帶著輕愁的神態。“我特意邀請你來,你怎麼連句招呼都不願意?”嬌媚的嗓音足以讓任何男人骨頭酥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