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河是個不大不小的城鎮,因為靠近北沁和盛州,也有著些繁華景象,尤其是九陽最不濟的朗家出了一位天才丞相後,更是有人傑地靈之象,出了好幾位進士,於是黛河成了天下讀書人趨之若鶩的地方。在朗珣被諫言罷官後隱居在這裏後,幹脆辦了學堂,專門收了一群孩子教課,於是來的人更多了,每年到了春天黛河就會像是過節一樣,南域各地的父母帶著孩子來參加朗家的考試。
一路跟著老乞丐,鏡樓跌跌撞撞地從東域乞討到了朗家的宗族,也就是朗珣養老之處,沒有猶豫,也沒有後悔,也不管這個老乞丐是不是騙子。
反正,她也沒什麼可失去了。
鏡樓扯了扯頭上滿是補丁的帽子,遠遠地看著朗家的學堂,牌匾上的“清鏡書院”四個字清俊有力,院牆裏伸出幾支翠竹來,遠遠地看著,就能感覺到裏麵朗朗的讀書聲。
這才是真正的書院。
還沒有走進去,鏡樓卻有了自慚形穢的感覺,這樣高雅清幽的地方,自己卻是這個樣子。
“我們還是去朗家吧。”生怕再看到這個地方。
這個名字中有和她同一個字的書院。
老乞丐看她一眼,渾濁的眼中難得清亮了一些。
“走吧。”
朗家在黛河的郎家莊也是有名的,一打聽就能知道,大名鼎鼎的郎家莊卻是在城中一處不起眼的角落,外觀甚至是略顯破舊,鏡樓抬頭,看著陽光下斑駁的牌匾,額角流下一滴汗,一條白皙的線條出現在肮髒的臉上。
鏡樓更是壓低了帽簷,懷裏放著娘親給自己的遺書,雖然不願意給別人看,可這也是唯一證明自己身世的證據,心中的不安更甚。
“麻煩通傳下……”老乞丐壓低了聲音,討好地在門房的麵前作揖討好。
門房倒是一臉鎮定,沒有看不起的神色,耐心地解釋道:“老先生,不是我不讓啊,府裏的規矩如此,我不過是一個下人。”
老乞丐失望地歎息,回頭看著愣愣地看著牌匾的鏡樓,不再說話。
“其實,你們等到天黑,老太爺就會回來了。”門房壓低了嗓音,裝作趕人一般把人推走。
這個門房倒是好心。
老乞丐感激地再一揖,拉著鏡樓趕緊躲到一邊的樹蔭下,悄聲道:“等會你父親會回來的,到時候你知道怎麼做嗎?”
“怎麼做?”鏡樓有些不安地握住雙手,越是要相見,她越是緊張,就算曾經麵對敵軍,也沒有如此緊張。
“沒事的,他是你父親不是嗎?就算從小沒有見過你,那也是父親,沒有一個父親是不愛子女的,當然也有極個別。”老乞丐安慰道,可是說到最後,他也無法說服自己,又道:“如果我的兒子也在,我也願意為他做任何事。”
老乞丐是個好父親,鏡樓終於有了些自信,“好,我等他。”
夏末的下午炎熱幹燥,才一會鏡樓便有些受不住,不耐地咬著幹裂的嘴唇,沒有敢舔,這幾個月流浪的經驗告訴她越是舔越是難受。她轉頭看著老乞丐,發現他也有些昏昏欲睡。
“我去討些水來吧。”她說道。
“你等著,我去我去。”老乞丐吃力地站起來,拍拍灰塵,看到鏡樓頂上的破帽子和補丁衣裳,也伸手拍了拍她的頭,一笑,竟帶著些慈愛的意味。
鏡樓也笑笑,自己的父親,是不是也會這樣?
“老乞丐,如果……”鏡樓想說什麼,卻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