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的大明宮在月色的映襯下更顯壯闊,子漩的轎子從東麵正中的銀漢門進入,最後停在了一座華麗的殿門口。
在香巧的攙扶下,子漩緩緩的踏出轎子,金碧輝煌的雲錦殿便呈現在了她的眼前,月光下,殿上的五彩琉璃瓦散出細膩柔和的光澤,殿名上飛簷流廊,雕工精細,無一不彰顯著雲錦殿的富貴身價。
身後的高力士腳步略有些急的跑上來道:“姑娘先在雲錦殿歇歇吧,老奴還得先去麟德殿伺候。”
子漩得體的低身福道:“那公公先忙去吧。”然後看著高力士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裏,這才攜了香巧的手踏進殿內。
華貴的雲錦殿顯然已重新布置過,裏麵的一桌一椅都幹淨的不帶一絲浮塵,亦不帶一絲凡塵的氣息。
越過雲錦殿開闊的正殿,子漩直直的朝後院走去,不過剛踏出正殿一步,一大片粉白相間的梅林便毫無掩飾的映入了她的眼簾。
園子很大,一眼望不到盡頭,其間有一條曲折蜿蜒的石子兒小道,鋪整的平滑光潔,在白雪與月光的映襯下更顯得光鑒照人。
風,帶著低沉的嗚喑從林間拂過,卷起依舊留在花間的殘雪,吹得眼前一片迷朦,紛亂的白雪間,梅花的姿態與香味愈發的高潔迷人。
撩人的寒氣中,各種的梅花開得嬌豔無比,迎著皎潔的明月,鬱鬱芬芬的散著自己最美好的香氣。
一路蜿蜒前行,冰雪皎然的氛圍,玉蕊瓊枝綴滿枝頭,或粉或白的花在棕色的枝頭搖搖欲墜,惹人憐愛。
所有的一切幾乎與她夢中的場景沒有差別,在梅林的盡頭是那個無數次在夢中出現過的兩層小亭,然,亭子上沒有任何的題詞或扁額。
緩緩的伸手摸著打磨得無比光滑的亭柱,眼前就浮現出那溫潤得如玉般的男子,一生的糾葛延續了千年,她終於還是回到了起點。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腦中便充斥了梅花淡雅的香氣,閉上眼睛都能感受到梅香攢動的傲然姿態,隻這即將沉入默默深宮的她,如何才能夠學得這傲梅的一點半分。
“香巧…”子漩輕輕喚了一聲,身後的香巧緩步上前,將手中“粉皮垂枝”的花苗遞了過去。
子漩接過花苗,細細瞧著,驀的揚起真摯的笑:“書澤,妹妹帶你瞧瞧這皇宮。”說著,接過之儀手中的小金鏟,彎下身,慢慢的挖了起來。
將最後一抷土蓋上,用力的踩了兩下,打開香巧手中的紫玉壇子,抓起一把骨灰,慢慢的灑在花苗的四周,一揚手,將手中剩下的灑到了半空中,“書澤,以後這雲錦殿哪裏都有你的陪伴。”
攏了攏有些敞縫的裲襠,將身上僅餘的暖意又收了回來,然後抬腳往亭子的二樓走去。
亭子的二樓是作小憩之用,有一張長長的湘妃塌,上麵鋪著綢軟的織錦薄墊,摸上去,一律的如水色澤。
周圍是半人高的雕花欄杆,站在亭邊,極目遠眺,不僅整片的梅林美景盡收眼底,連不遠處燈火輝煌的麟德殿也是一望無隱。
嗬出一口溫熱的氣息,子漩咧嘴笑了,這如斯美景應了她的心,確令她喜愛至極,想必得命布置的人定也是花了時間與心思的。
扶著身後人的手,子漩慢慢的在湘妃塌上坐了下來,諾大的宮殿裏隻有她們主仆幾人,無端的顯得很是冷清。
伸手撩了一下垂在耳際的琉璃步搖,子漩張口喚道:“香巧,來,幫我捏下肩膀。”
“是,”身後的侍女乖巧的應了聲,動作輕柔的幫子漩捏著微酸的肩膀。
盡管動作相差無幾,可是細心的子漩還是感覺到了不同,每個人的手勁都不可能做到一模一樣,所以,當她回頭看到身後站的是竹清而不是香巧時便也不足為怪了。
安心的回過頭繼續享受著,子漩若有若無的語氣劃破了亭中的寂靜:“你怎麼不隨在王爺身邊伺候,反跑我這兒來了。”
竹清一直是貼身服侍李嗣升的侍女之一,再加上做事利落機警,對所有人都是和顏悅色,因此也很討子漩的喜歡。
竹清小心的回道:“王爺說,他身邊有竹沁服侍已經夠了,姑娘身邊貼心的隻有香巧姑娘一個,因此著奴婢以後就跟著姑娘在宮中伺候著。”
子漩知道,竹清與竹沁是雙生姐妹,從小就跟在李嗣升的身邊,懂的會的自是比其他的侍女要多的多,自然知道的也要多,想必李嗣升讓竹清跟著她自是為了方便以後的聯係。
“恩,”子漩點頭應道,“你跟著我也好,隻是這皇宮內苑不比忠王院,以後無論幹什麼都要提起萬分的精神,若萬一出了什麼差錯,隻怕是我也救不了你。”說著又望了眼身後站著的之儀,蘇撿與香巧,“你們三個也是,我在宮中隻你們幾個知根知底的人,當然會護著你們,不希望你們出什麼事,不過你們自己也要多加小心,做什麼事都要多加思慮,這宮中,任意一個小差錯都會成為他人的把柄,引起大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