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女’在上陽宮養傷,子漩本以為第二日雲裳便會派人來尋,何況這‘雪花女’闔宮眾人皆是喜歡,即使雲裳不尋,那玄宗還有其他服侍的宮人也定會留心尋找。
可是,子漩在宮中等了好幾日,亦未見有人來尋,甚至連如意都不曾過來,不禁好奇,終等不及,譴了竹清去打探消息。
習習秋風穿過花叢,撩起滿殿花香,偶有蜂蝶憩於花蕊點,稍停片刻,便又飛開,一路將花粉散於子漩身畔、發間,倒是灑的子漩遍身秋海棠的馨香。
發髻間插著的是一支雙鸞銜珠流蘇金簪,頂端為掐絲梅花托,由無心螺絲做成的梅花花蕊栩栩如生,被風一吹,便似弱不驚風的微微顫動,不時引得蝴蝶上前。
子漩煩躁抬手揮開停於發簪間的蝴蝶,起身,坐下,反複多次,這竹清一大早便去了大明宮中,可是快近午膳時分,卻還未見著她的人影。
香巧正在給‘雪花女’喂食,見子漩心神不定的來回徘徊,便笑慰道:“小姐無需這般心急,竹清行事謹慎有卓,能見機行變,必是還未探明情況,因此遲遲不歸。”
“恩,”子漩隨意的應了,心中卻還是焦急,竹清越是晚歸,她越會覺得事情不若她想的那般簡單。
“吱呀”一聲,宮門被推開的聲音打斷了子漩的思緒,竹清淺堇色的身影一閃而入,抬頭望了子漩一眼,輕輕的關上宮門。
“怎麼樣?”子漩見竹清神色不太對,不自覺的壓低聲音問道。
竹清看了眼子漩,欲言又止,好象有什麼不能也無法說出口。
子漩見她神色為難,便知道不同尋常,壓了自己心底的好奇,盡量平靜的道:“有什麼事就說吧,你這樣吞吞吐吐,我心裏更加難受。”
竹清想了一夥,似在斟酌詞句,良久,緩緩道:“奴婢一整個上午都候在太真宮外,遠遠的便見著一年輕男子在太真宮外與宰相大人寒暄,隨即便進了太真宮。”正說著,忽然接觸到子漩變的深沉的眸子,竹清一驚,便停了下來,不敢再說。
子漩見竹清驀的沒了聲音,問道,“然後呢?”聲音出奇的平靜,令人聽不出任何的情緒起伏。
竹清的心猛的一跳,接著說道:“宰相大人並未入內,隻是在宮外候著,奴婢在那等到近午膳時分,方才見到那人從太真宮中出來,與之前在外候著的宰相大人一起並肩離去。”
院子裏是一律的寂靜,隻能聽見風吹過花葉揚起的沙沙聲,子漩的神色說不上是怒還是驚,看著她強裝平靜的眼神,竹清與香巧亦不敢說話。
良久,感覺天地中的一切都靜了下來,子漩啟唇問道:“你可看清那年輕男子的容貌?”
“沒有,隻見一身華衣,卻不同於宰相大人所著的官服,依奴婢所見,因是無官職之人。”
“無官職之人?”子漩詫異反問,卻是想不出那人會與雲裳有何聯係,若說玄宗在雲裳宮中,那李林甫又為何在外等候?可是她卻不能相信雲裳會做出與她們感情相悖之事。
子漩不發一言的轉身走回寢殿,一旁的竹清與香巧亦隻能麵麵相覷,皆不敢多發一言。
如水月光下,子漩一襲素色蘇錦褥衣,平靜的神色下看不出絲毫的情緒,隻是那眼眸卻是前所未有的冰冷,令人視之心生寒意。
竹清從屋內走出,她何嚐不明白子漩現下的心境,隻是如何勸慰於她亦是一種為難,她亦不想相信雲裳姑娘會是那樣的人,可事實擺在她的眼前,她不能欺騙子漩,她隻能如實回報。
子漩聽到身後輕微腳步聲,卻沒有回頭,心中難言的壓抑慢慢襲上來,讓她的呼吸都變的那麼沉重,她該相信雲裳的,不是嗎?可是為什麼,她卻這麼猶豫,她甚至沒有勇氣開口去問。
“娘娘,”竹清輕聲喚了聲,想要打斷子漩獨自沉浸的冰冷思緒。
“恩,”子漩輕輕應了,可神思卻顯然不在竹清身上,那無波的眼眸令人看不出她究竟在想些什麼。
“竹清,”子漩突然開口,“我要去見雲裳。”
“娘娘,”竹清一驚,“陛下幾乎夜夜宿於太真宮中,除了上朝議事,平日裏用膳,批政也皆在太真,娘娘若貿然前去,可是以身涉險。”
“我知道,”子漩輕應,她何嚐不知道,可是不親自見到雲裳,問清楚緣由,她怎能安的下心。
“不若由奴婢代娘娘前去。”竹清試探的問道。
“不,”子漩語氣堅決,“我要親自去看清楚,問清楚。”她與雲裳實在是有著非與常人的感情,她不信,她要親自推翻心底的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