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朝開幕落，曇花轉瞬即逝。
是在很久以後，素衣才發現，原來他們一起看了這麼多那樣短暫的東西。短暫，卻也美好，很容易被人記住，然後慢慢深刻，直至變成記憶中的念念不忘。
隻可惜，再深刻也不過記憶之中而已。
雖然說那曇花是要夜間才能開放，可素衣和風華卻是在傍晚的時候便早早趕了去那曇花所在的地方。雖說知道它也不會那麼早開，卻也總含了期待，生怕錯過了那花開的時候。
天色漸漸暗下，星星和月亮都慢慢升起，變亮。
坐在那株曇花的前邊，素衣靠著傅風華的肩，靜靜的不說話，隻專心的看著那曇花，像是在等待著什麼。而傅風華雖說也算看著那花，可卻總是沒多久就不自覺輕瞟一眼身邊的女子。他的眼睛亮亮的，像是要把星子都比過去，可是那裏邊含著的暖意，偏偏又叫人想到春天的太陽。
素衣感覺到他的目光，也隻是輕輕仰起頭，對他笑笑。
為什麼會這麼相信他，這麼依賴他呢？
或許真的隻是因為他看她的眼神吧。
有的時候，一個眼神，便足以讓人堅定，堅持，堅信。她是那麼的相信，即便美好的東西總是稍縱即逝，可他一定不會隻是她生命中的電光火石。
夜裏的風有些涼，即便現在是夏天。
他摟上她的肩，下巴微微抵住她的額頭，而她隻是依賴的輕輕蹭了蹭，並沒有別的動作。
然後，繼續看著那花，等待著它的美好。
這時候，有風吹過，在那綠葉坳口間，淺色妖嫩的花蕾忽然便有些微微顫動。不像是被風吹的，也不是有誰在動它。都說萬物皆有靈性，草木也有生命，可它們從不言語，尤其是花草樹木之類的，總那麼安靜的長著，很難讓人把它們和生命聯係在一起。
而現在，看著眼前以驚人的速度綻放出來的白色花朵，傅風華微微有些驚訝……
這似乎真的是一個生命啊。
那花苞就這樣在它們眼前裂開，帶了輕輕掙紮的聲音，隨後，那淡黃色的花絲從中掙出，再帶出淺色的花瓣，一片一片整齊的站好，像是被人精心安排過的。那陣風還沒有過，朝著他們拂來的時候，帶來了那花兒淡淡的香。
“它……真的開了。”傅風華的表情有些愣愣的，“這是我第一次看著花開出來，感覺好神奇，也……好美。”
伸出手，輕輕撫上那白色的花瓣，素衣淺淺的笑，“第一次看到花開的時候，我的心情也和你一樣，一方麵讚歎著這神奇，一麵又覺得自己像是看到了最美的景。”
“那後來呢？後來就習慣了，沒有驚歎了？”
素衣搖搖頭，“花開的時候那麼美，怎麼可能因為看多了就沒感覺了？隻是，以前很傻，看著它開了，就一直守著，恨不得把那一幕定格了。而後來卻慢慢發現，親眼看著一朵花開，就不想再眼睜睜的看著它謝去，那種感覺太殘忍。雖然隻是一朵花，可這樣子，恍惚也有一種看過了一個輪回的錯覺。”
傅風華摸摸她的頭，“以前竟沒有發現，你也會這般多愁善感，一朵花的開謝也會給你留下這麼多的感慨。”
素衣低眉，笑意溫和，“也不是什麼感慨吧，隻是，有的時候看多了短暫的東西，總會希望和期待能看到長久。”
誰的心裏不會有柔軟的一麵？哪怕強硬冷血如同北天魔主，她的心底，也淺淺存了一個風華仙君。說著，以為不過一點兒的恍惚，可剖析出那內心深處，卻竟也會有些連自己都沒有發現的真心。不然為什麼會明知冒險還要跑到天界胡鬧？那也不過是想讓他看見她的存在，隻不過，她選擇的方式並不正確。
“我們走吧。”素衣微歎，“花拆一旦停止，這花一旦開滿，那便也該到了要落的時候，我不想看著它枯萎。”
雖然知道她並不是真正冷清的人，卻也從來沒有覺得素衣有多脆弱。可是，今天卻忽然有些震撼，連一朵花落都看不得，他不知道她是怎麼麵對那些別離。
傅風華笑得眼睛都彎成了一鉤月，“嗯，正巧有些困了，那我們回去休息吧~！”
“嗯。”
素衣輕應一聲，隨即轉身，再也沒有看那曇花一眼。
其實曇花的花期雖短，卻也不至於一瞬落下，待它開全，至少也要一兩個時辰才會慢慢凋零。可是，她還是不願看到那開得輕緩，落得卻快的花，消失在她眼前，哪怕看到它落下一片花瓣，她也會想到它是要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