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起來,傅風華眼睛還沒睜開便先是使勁地按了下太陽穴,隻覺得腦袋裏邊有些鈍鈍的疼。再一想,便隱約記得了那是昨夜酒喝多了的緣故,而三人月下對飲,亦是興之所至。雖然在開始的時候傅風華還很是不滿的可以忽略了那個並不想說話的第三人,可是聊開了以後,卻發現,那人倒也幽默風趣,說的很多東西都讓人聽得有味。
“你醒了。”
傅風華回眼便看到素衣淺笑微微,端了一碗粥向自己走來。那清粥散發出淡淡的糯香,竟引得傅風華肚子一下子咕咕的叫了起來。
將那碗粥端至傅風華眼前,素衣眨眨眼,“夫君。”
傅風華去接碗的手一下子頓住,皺著的眉一下子舒展開來,眼睛也忽然張大,變得圓圓的,像是驚訝。坐在榻上,傅風華抬臉望向素衣,似乎想說些什麼,嘴唇張張合合了半天,卻始終是一個字也沒說便放聲大笑開來,樣子傻兮兮的。
而等到笑夠了以後,傅風華彎了眉眼看著素衣,喉頭微動,嘴唇張張合合,支吾了半天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於是比手畫腳,卻還是表達不出來自己的心情,於是一個激動之下接過粥不怕燙似的一飲而盡……
卻終於還是一口噴了出來。
素衣用衣袖幫他擦去嘴角的粥,看著他苦著臉吐舌頭像是燙急了的模樣,又是一陣好笑。這個人怎麼總像是小孩子似的?一點兒也不讓人省心。
“這麼不怕燙?”素衣笑笑。
而傅風華手上顧著給吐著被燙出小泡來的舌頭扇風,一雙眼睛卻可憐巴巴的看向素衣。
素衣無奈,拿過一旁的冷水,“喝一口這個含著,等它含熱了就吐掉再換。”
傅風華乖乖的接過涼水,猛地喝了一口,然後咽了下去。少年微愣,嘴角一抽又喝了一口水,這一次很是小心,含在了嘴裏。
這一下,果然覺得好受了很多。
而素衣就這樣站在一旁看著他,眸色溫柔,暖進了人心裏。
半晌,傅風華吐掉那水,還沒等素衣說些什麼,他卻是傻傻的笑開,然後言語輕輕,喚出來兩個字。
“夫人。”
素衣聞言一滯,呆愣片刻,隨即笑開……
她忽然明白他方才的感覺了,也難怪他會傻乎乎的被粥燙了舌頭。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組合著,由那人喚來,卻竟是這般感覺。尤其是想到是他在喚自己,這份心情,更是難以言喻,直叫人覺得說不出的溫暖開心。像是一泉溫水燙進了心裏,緩緩流動,熏得人融融的,整顆心都脹得厲害,叫人一下子不知該說什麼。
其實,本來也隻是得趣逗他玩玩,卻不想被他一喚竟丟了自己的神思。
感情這種東西說來很玄,感覺亦是,但它們卻又這樣真實。
而此時不同於山洞裏邊的溫暖和煦,山洞外的矮樹叢裏,蹲著一個氣息淡若身著黑紅衣裙的女子。她冷眼看著這洞內的景象,隻在唇邊勾起一抹極淡的笑。
如今的她魔力雖是衰弱,但隱蔽自己的氣息還是辦得到的。
那時候,她將魔性注入素衣體內,一部分的原因就是為了掩藏自己的氣息,一部分是為了利用她體內存著她的魔性來吸收她的靈氣,當然,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原因……她隻是想知道,當年對自己下手毫不留情的那個仙君,在素衣體內的魔性長成之後,會如何對她。
若他手下留情,那麼便是辜負世人,愧對天界。
而若他將她斬除,那麼便是背叛自己,恐怕以後也不會好受。
不過,那樣的好戲或許也還早著吧?畢竟她埋於素衣體內的魔性十分隱蔽,若非長成,與她融合化為再除不去的成魔之後魔性外露,輕易定是發現不了的。
“傅風華,素衣……待本尊傷好修成,這些年的仇,本尊定會一並向你們討回來。”
她的聲音低冷,帶了恨,和著這秋風蕭瑟,更是叫人不禁一陣寒顫,隻覺得涼到了心底。這世間沒有無故的恨,卻有無故的愛,或許那愛隻需一眼便可成型,就像當年的北天魔主對風華仙君。隻是,當那份愛浸染在那仇恨之心中變了質,和著那恨成了最強烈的感情,那便是比恨更加濃烈可怕,尤其是當那人心底隻剩這份單一的感情以後。
她想除去他,又不想除去他,不然昨夜她也不會在看到他們行成親之禮時忍不住現身而出,不然她也不會在出招以後又說那些話磨磨蹭蹭,不然她也不會在冥君走後又偷跑回來。這實在不是一個魔主該有的感情,可她偏生無法控製自己。
再次望向洞內,七月的眸子裏閃過一絲迷惘,但那也隻是一瞬,隨即又是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