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一回到天界,風華還沒來得及去向天帝複命,便遇到捋著胡須散步一般悠閑的清臨神君。他微笑頷首,就算私下關係再好,但神君的位子就是在仙君之上,天界嚴謹,講究地位尊卑,不行禮可以,卻不能不意思意思。更何況,風華並不討厭清臨,於是他輕輕點頭,態度謙卑卻不卑微,自帶一股灑脫不羈的隨性。明明是兩個極端,在他的身上卻奇異的融合。
而清臨端著一方玉石般的法器,若有所思般的看著他。
良久,清臨才終於微微一歎,“風華啊……你知道多心和不輕信之間的區別嗎?”
“疑心程度的多少?”
清臨笑笑,似有所指,“你不輕信於人,卻也從不會隨意懷疑誰。而當你開始懷疑的時候,要麼就是那人真有問題,要麼就是你在潛意識的回避自己心底的另一種情緒。”
風華一定,腦海中隻浮現出一個模糊的影子……
清臨這番話,總讓他想到那個剛剛認識的小蛇妖。
其實,關於自己曆劫的那些事情,他是不記得的。之所以對那小妖說自己並無遺忘,隻是想看看她的反應,而在他意料之中,她的反應隻是驚訝。
所以,他當即轉身離去,卻錯過了她驚訝之後的流露出來的絕望。
隻是……
風華一頓。
清臨素來不喜與外界往來,最愛的也隻是喝酒玩樂,他能認識什麼小妖?看著清臨平和的模樣,風華淺淺的笑,是自己想得太多了吧。
於是風華低眉,“願聞其詳。”
清臨將那方器物化小了,收入袖中,“我是不敢相悖於天界的,有些事情,知道了好,不知道也好……隻是,這知與不知,如何抉擇,卻不是我能決定。甚至有很多時候,也不是當事者能決定的。”
風華微頓,模模糊糊感覺他似乎將許多話都說了,可是,細細一想,又覺得他好像什麼也沒說。
這時候,清臨搖搖酒壺,撇撇嘴,“原來這酒壺空了啊……我都不知道,還以為它至少還該有些的。畢竟那時我給它盛了那麼多酒,怎麼一喝就全倒空了呢?”
風華知道他嗜酒成性,什麼都能扯到酒上,思路被打了岔,卻也沒有多想。
他隻是笑道,“酒壺空了,再裝些便是了。”
“是啊,每個喝酒的人都是這麼想的,酒壺嘛,當然應該裝酒。可是,酒壺自己卻不這麼認為,它覺得自己裝滿了空氣,也或許會覺得,自己生來就是裝空氣的……隻是,酒壺是這樣想的,它之前那些酒早沒了,而飲酒之人不知道,還當它們是一樣的。”
清臨的話說得很慢,風華聽著,總覺得有些幾分微妙。或者說,他今日說的這些話,不論哪句,聽著都有些微妙。
“神君到底想說些什麼?”
清臨笑得肆意,“酒壺是空的,我怎麼說它也不會知道,等哪天酒壺滿了……”
風華屏息,聽著這句話,忽的有些緊張……
“那老夫又可以暢快的喝一盅了~哈哈哈哈哈!”
“……”
或許是無語到了極點,看到清臨隨意的模樣,風華反倒覺得是自己想得太多,不禁失笑。
“神君這是又偷著那些個瓊漿喝多了?”
清臨爽朗大笑,“不曾醒過!”
風華無奈,隻是,腦海中不自覺回旋著他所說的那些話,又總覺得有哪些地方不對。清臨或許喝多了喜歡胡亂言語,但今日這些話,卻似乎真是意有所指,不像是他的胡思亂想。
想問幾句,終歸隻是演了一番欲言又止。
喉頭微動,風華說的隻是,“畢竟是在天界,神君還是恢複本來麵容比較好。”
而清臨似是不情願一般,“反正你們也都習慣了,也不會認不出來,都一樣!反倒是你……真是,變了很多。”
“畢竟曆劫一趟,心境體會自然都會有不同,世間萬物也沒有什麼永久不變的,會有改變實屬很正常。”
清臨摸了摸酒壺,半晌,還是長歎一聲。
“神君又歎什麼?”
“為你憂心啊……”
“憂心?”風華微微皺眉。
“天帝最不喜不守時。”
風華不自覺一挑眉尾,有些汗顏……他今日究竟是怎麼了?往日裏什麼都不願想太複雜,今日卻把什麼都想複雜了。
“……多謝提醒。”
剛一說完,風華轉瞬便沒了蹤跡,隻剩下清臨站在原地看似無謂的撫著酒壺輕笑。他不知道事情究竟會發展成什麼樣子,也不知道未來會怎麼樣。即便是尊貴如神君,也有許多不可預知的事情,而更多時候,他覺得身處天界在很多情況下還不如凡人自在。
再度落下重重一歎,知道的不能說,那還不如不知道,可他偏偏又清楚得很。
真是……
“該再來一壺啊!”
立於殿下,此時並無其它重要之事要商討,因此風華的麵前也隻有天帝,並無其它仙君仙將之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