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清明(1 / 2)

似乎每年的清明都要下雨,今年當然也不例外。

隻是,卻惟獨這一年,山上的白桐花開得特別好,任是那雨疏風驟也沒有把它打落下來。

以前那個少年曾對她說過,白桐花代表的是情竇初開。那時候的他捧了一把的白桐花對她笑得傻氣又燦爛的,連他身後的陰雨綿綿都染上了太陽的味道。還記得,他說完以後就立刻歡喜的找了幾塊石頭搭成高高的桶狀,然後就把它們插在了裏邊。

可是,到了後來,她才知道,這白桐花開在清明,有哀悼之意。

她一直不知道,到底是他騙了她,還是這花真的同時擁有這麼這兩種差異這麼大的意思。

可是,不管答案是什麼,好像都不重要了。

素衣將手上的白桐花放在那座新的石碑前邊,淡淡的笑,望著石碑的眼神溫和而專注。

那石碑很奇怪,像是屬於墳前的,但上邊卻沒有一個字,那背後也沒有什麼小土丘。可是,那碑後有一圈小小的石子圍著,圍成了一個圓,那圓裏放了很多東西。有一個小木匣子,像是女子存放胭脂的首飾盒,有一個布包,從邊上露出一抹緋色,在灑滿白桐花的圓裏鮮亮得刺眼。

靜默片刻,她終於輕揮衣袖,霎時,那石碑後邊便出現一個新的小土丘。再看去,那碑上也不是空白的了,上麵多了六個字。

碑上正中,是三個大字,傅風華,而右下角,是三個小字……

妻,素衣。

她不知道立碑該寫什麼,也不知道要按照什麼格式,她隻知道在人間死者是要下葬立碑的,不止是為了能讓逝者有個歸宿,更重要的是,能讓留下來的人還有個東西可以用來緬懷。

“其實你沒有死,前一陣子你還回來了一次,雖然你不記得我了,但我知道,那是你。”說著,素衣淡淡勾唇,“傅風華,你知道嗎?事到如今,我是真的很想見你,便是相逢不識也好,便是冷言相對也好……或許,這樣下去,還讓我斷了念想。”

頓了頓,素衣忽然又笑著搖頭。

“算了,斷不掉的,見了又能怎麼樣呢?以你我如今的身份來看,我們還是不如不見。”

喃喃著,身後忽然便傳來一陣輕輕的腳步聲……

那聲音輕的就像是冬天清晨那個少年悄悄起身的動靜,生怕吵醒了她,卻不知道她雖是貪睡卻很少深眠。於是,隻是,那很多個天還未亮的早上,她都沒有睜開過眼睛,因為不願意那細微的腳步聲裏傳來的安心。

走到她的身旁,風華望向那塊石碑,微微皺眉。

“你在做什麼?”

素衣望著身邊男子,隻覺得一陣恍惚。再見他,她的感覺是一種疲憊的滿足。

隻是,她的心底悵然,麵上卻不顯。

於是她低聲道,“祭奠故人。”

風華微頓,又掃了一眼石碑前邊擺著的那些東西,猶豫良久,還是開口問道,“這是什麼?”

順著他的目光望向石碑前邊擺著的東西,素衣終於有了一點笑意,“是清糕和木槿花粥。我的那位故人很喜歡這類小點和木槿煮粥的味道。隻是,木槿有時節限製,於是每到花開時候我都會采些曬幹,備著一年的份。我想,若他回來看見,應該是會開心的。”

風華微微沉默。

在心底默然一歎,剛剛閉上的眼睛緩緩睜開,沒有了傅風華的清澈澄淨,他的眼睛看似清透,但裏邊卻始終含了一麵化不開的冰湖,望不出任何的情感。隻是,當他的目光有意無意瞟向身邊女子的時候,那雙眼中卻又隱隱流露出些許掙紮,而那掙紮所代表的意思卻是他自己也不清楚的。

“你說的那位故人可是本座?”

素衣一頓,“是仙君……曾經的模樣。”

風華負手而立,睨著那石碑,明明是站在同一地方,可不止為什麼,他給人的感覺就是要更高些。更高,是無法觸及的高,是明明近在眼前卻怎麼也無法靠近的距離。

“那麼,他不會再回來了。”

素衣不說話,隻是苦笑。

同樣的一張臉,長在傅風華身上就是明媚燦爛,微微勾唇便叫人覺得溫暖的像個放在身邊的小太陽,可生在風華仙君這裏,便隻是冷。看著身邊男子,其實素衣也很奇怪,這樣冰冷的一個人,就算長得一般模樣,但她怎麼會覺得他像她的太陽呢?

也是這個時候,素衣才終於認清了一件事情。

她以為他們是一個人,唯一的區別隻是對她還記不記得。可其實他們根本就不是同一個人,從來都不是,風華仙君和傅風華的相同點實在太少,少得她都幾乎發現不了。

“他走得那麼突然,我想,說不定哪一天,他也會突然的回來呢?”素衣看向石碑,“不過,若是他回來了,看到這石碑,該是會鬧的吧?”

他一定會鬧,會委屈,明明沒死,幹嘛沒事給他立個碑?然後他會用那雙濕漉漉的眼睛望著她,直到她敷衍式的安慰一句才肯罷休。然後,轉眼就忘了這件事,再在她一鍋清粥的暖香下湊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