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她曾經在天穀愛過他,但是離開天穀的那一刻起,又深深的恨著他。那麼深沉的愛和恨,就像是一條無形的繩索緊緊地勒住她的脖頸,有種窒息,臨近死亡的美麗。
他氣若遊絲,抬起無力的雙臂,染血的手掌溫柔的撫上她的臉龐,“我平生殺人無數。從不知道讓一個人記恨會令我這般難以忍受……音兒是,你也是,可我不想再讓人恨了……你說得對,你不是音兒……音兒已經死了……即使靈魂給了你,你也不是她……是我自欺欺人了……我的不甘心造成了你的痛苦……希望我的死……能夠化解你對我的恨……可是墨兒。我是真的愛你,不管你是餘音還是淚墨……這是真的……”他隻希望自己的死能夠化解一切,消除她的仇恨。
他常常會深陷在光明與黑暗之中,那種肉體與靈魂激烈的抽離,總使他有種竭斯底裏的痛。
但他還是覺得自己是幸福的!
當淚墨還是嬰兒時,他曾用那雙殺手無數的手溫柔的抱過她,像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從不假他人之手,所以他淪陷了,淪陷在自己一手編織的美夢中,靜候她的長大!直到她被孤客搶走。他和她之間存在的問題接二連三的浮出水麵,在天穀時,他便知道他和她永遠都不可能了,所以才由自己沉迷。
魔宮祭司曾預言過,他的生死被她牢牢地握在手中,當她今天前來找他時,他忽然間笑了,能夠這樣死真好!
他是自私的,所以他選擇了這樣的死法。
長劍入體,他仿佛能夠清楚地看到她的眼角有一滴淚快速的被狂風卷入發中……
淚墨怔怔地看著簡約,他的聲音在她耳邊縈繞,可她卻心如寒冰。她是恨簡約的,可她的手卻顫抖的緊緊抱著他,好像怕他會忽然間消失一樣,餘音的記憶摻雜著她的,悉數向她砸來。沒有注意到不知什麼時候趕過來的眾人,也沒有注意到簡約虛弱的伸手製止欲上前的宿昔。更沒有看到聞訊趕來的洛桑在見到簡約的真麵容時,眼底的震驚以及不可置信。
“你是在騙我對不對?你是魔聖,怎麼可能會那麼容易死?”感覺他的呼吸越來越緩慢,淚墨聲音顫抖,“你還沒有兌現我們當初成親的諾言,我還沒有見到父親,你不能言而無信!”
“傻孩子……你還不明白嗎?我……我隻有死了……他……他也許才會……出現!”簡約忽然笑了起來,震動之下,胸口的血洶湧而出。淚墨一驚,急忙本能的用手去捂,但根本就無濟於事,鮮血瞬間便濕了她的雙手。她感覺懷中的人溫度正在一點點的流逝。她忽然間恐慌起來,鬆開簡約沒了生氣的身體,顫抖的看著滿是鮮血的雙手,忽然像個孩子一樣跌坐在地上,如受傷的野獸,淒慘的大叫一聲,嘶吼響徹天空,直達雲霄,但懷中的人已逝,魂已散。
什麼也沒有留下,卻帶走了她所有的恨……
觸目是妖冶的紅色血液,染紅了那對絕世男女一身。洛桑心的一角忽然倒塌,他的雙眼被仇恨取代,他雙眼充血的瞪著一臉悲傷的淚墨,驀然出劍。
“不要。”煥然痛聲疾呼。
“洛桑,不要。”宿昔想要阻止,卻是已經晚了。
或許是淚墨陷在痛苦中沒有留意,又或許是她知道,但卻選擇不避。劍毫無偏差的刺進了她的胸膛,頓時鮮血狂奔。她仍然毫不所動的坐在黃沙裏,那一劍似乎傷的不是她,她的眼睛毫無焦距,表情一片空茫。
洛桑甚至沒有再看淚墨一眼,抱起簡約,飛身離去。
靜,大地無聲,仿佛剛才的血戰根本不曾發生過,隻是夢境一場。
宿昔到此刻仍然不相信,他死了,那個叱吒塵世的魔聖死了。她最終是做錯了!宿昔看到了淚墨的絕望,那麼深、那麼濃。漫漫的黃沙中,狂風席卷著兩人的發絲,像張牙舞爪的妖魔。她就那麼緊緊的抱著簡約的屍首,不言不語,隻有數不清的淚砸落在簡約的臉上,然後漸漸的流淌在黃沙中。
古遺風在死的那刻,唇畔勾勒出一朵迷人的笑花,那笑,顛倒眾生,神態安詳!
宿昔忽然覺得悲涼,心底的洞越來越大,這輩子她欠淚墨的,恐怕即使是死,也彌補不了。
洛桑的劍狠辣異常,直直的刺進了淚墨的腹間,宿昔的心忽然劇烈的疼痛起來,似乎被千萬隻利刃淩遲一般,情緒波動下,毒氣更是在體內肆意遊走,忍著眩暈,趕緊壓著喉間的腥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