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敏一笑,傾身給黛玉唇上點了兩點胭脂,起身道,“走罷,天氣著實是熱,早些出門也好。”
給賈母請過安,寶玉急著要走,王夫人稱病不露麵,也就沒人來掃興,三春中惜春太小,不去,迎春、探春、黛玉各坐一輛車,寶玉騎馬,後頭一輛大車裝著三人帶出門的丫鬟,緩緩出府。
琉璃廠如今已經是北京城裏買賣古玩的頭一號去處了,那些珍本善本、名人字畫,也是琉璃廠占獨一份兒,朝廷裏當紅的大臣想看,自然是由店家恭送上門,那些個窮禮部、酸翰林就隻能自個兒到店裏看了,好在店家絕不催促,服務也很周到,還不算是辱沒斯文。
既然是大戶人家少爺小姐出門,怎麼也得到琉璃廠打個轉,第一愛書的小姐們多,第二,是個高雅地方,不至於衝撞了什麼,第三,還能遇上不少身份差不離兒的朋友,有不少姻緣就這麼結下了,有要想看兒媳女婿的人家,也常到琉璃廠轉悠。
賈府離琉璃廠不遠,黛玉上次已去過一次,很是買了一些書,迎春探春也都是愛書的,就連寶玉也惦念著那些個詩集話本的,都願到琉璃廠逛,這兒下了車,各自的丫鬟陪著、長隨護院跟著,聚到一處浩浩蕩蕩的往街裏走,行人一看便知道那是大戶人家,俱各自回避,黛玉卻覺得拘束得很,對探春道,“二妹妹,我想到南山齋看看,上回在那買了好硯,店家說還有不少宋墨,奈何到得晚了,也沒細看。”
探春卻想去快意坊看看新到的山水字畫,迎春要去買棋譜,寶玉要先買元春要的醒世姻緣傳,各自都有去處,便約定一個時辰後到信遠齋記喝酸梅湯,在街心散了。黛玉帶著紫梨、小方並一個賈家家丁往南山齋走,那小廝遠遠的跟著,不敢到近前。
南山齋在琉璃廠最西頭,要走一段路,黛玉走了走,有些累了,對紫梨道,“說是要去南山齋,隻是不想大家一起,反而各自無趣。先到各書店逛逛,有好的就買下讓那小廝捧著。”紫梨也笑著道,“這樣好,也不費腳程,隻是姑娘心慌就得和我說,咱們先到地兒去歇著。”黛玉笑著應了。
近日新書不多,倒是店老板都說起明德堂搜羅到昔日散失的周邦彥詩集,還不知真偽,卻已經轟動眾人了,黛玉好奇心起,便不進別的書店,往明德堂走去,半路也看到探春寶玉,大家一笑,各自會心。
明德堂一色白牆黑瓦的四間大房內已是聚了不少人,多半是青布衫戴方巾的讀書人,兩個官樣男子站在裏間門口,也是探頭探腦的往裏看,黛玉見人多,有些躊躇,探春更是早停下腳步,寶玉也突然停步,轉身低聲道。
“可了不得了,多半是皇上到了!索倫在外頭呢!”
黛玉吃了一驚,她當然是見過康熙的,這一個月中進宮請安的那幾次,孝莊總是把她留在身邊。隻是沒想到這個皇上居然如此好動,聽說了這個消息,居然“微服私訪”。站在門口的那兩個男子,想來應該是侍衛了。
既然康熙在此,她們也沒什麼機會進內室了,在外室幹站著沒什麼趣兒,三人隻得怏怏的往外走,經過內室窗子時,寶玉還忍不住往裏望了望,黛玉也是好奇,踮腳往裏頭看了眼,窗子開了一扇,裏頭滿滿的都是人,卻背對著窗子,想來是在鑒定那所謂的詩集了。
剛過了明德堂,黛玉向兄妹兩人告別,決定徑自去南山齋,三人剛分開,身後突然傳來氣喘籲籲的聲音。
“哥兒姐兒們留步,黃爺有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