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點頭一一應過,賈敏又拿過新添的一個小妝箱,打開箱裏的夾層給她看,裏頭是一團棉花,棉花裏藏了兩塊赤金,問黛玉道,“方才給你的銀兩,大約有多少?”
出門在外,對銀錢要心裏有數,這是賈敏在考問黛玉了,黛玉方才就在暗記,想了想道,“碎銀子有個三四十兩,放在丫鬟身邊打賞買小物事用,銀票約有三百兩,碎銀子用完了,換散了再用,赤金沒看見多重,想來防身的。”
賈敏滿意地點點頭,“你知道就好,橫豎不夠了到鋪子裏說一聲就是。”又看雲霽一眼,雲霽知機,福身道,“到得要用時,婢子自然提醒姑娘。”
賈敏囑咐完,那邊林如海叫請,仔仔細細把京裏林如海的同鄉同年說給她聽,又說在京裏交好的交惡的,這些人背後又有誰,說了有一個時辰,黛玉忙著記背,那邊賈敏已經尋來,摟著女兒在懷裏,拋灑了無數眼淚,黛玉翻過來囑咐賈敏,要常用哮喘病滋補之物,方子抄了幾份,杜鵑手上有,廚房裏也有,要記得透氣換氣,不要著涼,又囑咐林如海素日裏保重身體等等,又說了許多話,撿了個黃道吉日,坐著自家的樓船,慢慢地從揚州上京去了。
一路無話,慢慢地走了半個月,到得京城時是四月初了,這初夏裏,京城小婦人們都換了輕薄裝束,就連未出門的少女也穿得爽快,撐著傘嘻嘻哈哈一路打鬧而行,黛玉在車裏免不得要掀開簾子一角看,跟車的媳婦子笑嘻嘻地上來把簾子挽起,笑道,“姑娘也吹些涼風,不礙的。”
黛玉微微一笑,這離京五年,北方風氣已經如此開放,她倒也稀奇得很,四處指著街景和幾個丫鬟說笑。
走到鬧市口,這裏果然人多,且都是男女混處,言笑無忌,黛玉目不暇接時,天方眼尖,指給她看幾個騎著馬的女兒家在前麵走過,黛玉大感新鮮,果然每個朝代的京城都是最得風氣之先。
恰好那邊一隊公子哥鮮衣怒馬地小跑過來了,眾人都停下讓路,趕車的看見了榮國府的二公子,忙出聲招呼,寶玉便策騎過來笑道,“是誰來了?”
跟車的媳婦上前站得遠遠的道,“回少爺話,是林家表小姐。”
黛玉勢必不能不出麵打個招呼,便也隻得探頭笑道,“二哥哥好。”
寶玉卻是被擋住了,連忙下馬過來,兩人打了個照麵,寶玉驚為天人,期期艾艾了一會才道,“林妹妹好。”
黛玉心裏也暗讚寶玉出落的好,隻是趙子靜活脫脫的顧惜朝加布拉德彼得都隻是看看算了,區區一個寶玉又算什麼,隻是淺笑道,“二哥哥有事麼?伴當們著急了呢。”
她這話一出,寶玉飛到天外的三魂七魄才回來了,他隻覺得手腳都無處放,總算還記起那邊還有朋友等著他,這才和黛玉道別。他倒心細,繞到另一邊才翻身上馬,再告個罪,這才到那邊去。
那群朋友哪個不知道寶二爺是好在女色上下功夫的,見他如此失魂落魄,個個好奇,從遠處一騎一騎緩緩走過,黛玉還挽著簾子看那邊做泥人的小老兒,見這多人遙遙看她,忍不住抿嘴一笑,原本握著紅綢的手一鬆,簾子便落了下去。那群少爺們全看得呆了,半晌才策馬前行,卻不敢誇她——寶玉嫡親表妹,怕他著惱。馮紫英最是心直口快的,回過神來大剌剌道,“令表妹和令表姐——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