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煥開車向來不愛說話,從醫院出來後一路開進古宅前院,把小小遞給了等待多時的老管家胡伯夫婦,交待了幾句醫生的叮囑便開車走了。古宅位於鹿陽山的半山腰,山上豪宅量少質高,古宅則占了四分之一的山林。闊大的前院正中三層西班牙式獨棟別墅佇立在深秋的夕陽中,在古家人眼中也許是別樣的溫馨和歸宿,在小小眼中,唯一的印象則是“太他媽大了”。
在醫院便初步擬定了“第一個五月計劃”的小小,還沒來得及開始實施自己的“一五計劃”,便被在古家服務了近三十年的胡嬸的驚詫眼光晃了一下。胡嬸看著她半天沒能說出話來,還是老管家胡伯回神得快,拽了老伴一下,跟小小做了一下簡單介紹。賀煥雖說比暴虐的古大少要體貼些,特準小小在後座斜趴著,可是盤山道上七拐八繞,致使小小四次腦袋撞門,六次屁股著地,此時正暗暗詛咒著給自己準備緊身褲的人,生兒子沒有小JJ,對於胡伯胡嬸的驚異表情也沒有力氣深究了。
小小的新身份是他們堂親的養女,借住古家,一切待遇和規矩按胡氏夫婦的標準來。小小的新房間則在主樓一樓東側胡家兩口子的隔壁。小巧帶獨衛的房間,讓小小驚歎了合不攏嘴,真沒想到古家這麼舍得為自己這移動血庫和替身下血本。
古家夫人九年前便去世了,古宅大家長,跟小小有過“一麵之緣”的古涵山一直單身未娶,獨自住在三樓。當家太子爺,大少爺古楷的房間在二樓居中;西側房間住著留學在外,小字默然的二少爺古隸;緊挨大少爺東側的則是古府大小姐,小字欣然的古柳房間,貼身照顧古柳日常起居的工人和護士,則住在古柳房間的小套間裏。從胡嬸介紹裏才曉得,原來大名鼎鼎的賀煥居然是古老爺的親外甥,不是一表三千裏的表親,而是和跟古家上下都極親近的晚輩,賀煥偶爾蹭住在古宅,下人都稱一聲表少爺,專門給他留的房間則遠離古氏兄妹三人,在二樓最西側的房間。賀煥有自己的宅邸,並不常住古宅,所以他的房間經常門窗緊閉,平日隻有大少爺偶有涉足。
古宅後院有兩棟副樓,東側地上兩層,地下兩層半的副樓充作古家倉庫,需要規整收置的大件都被安排在東配樓。小小此時做夢也不會想到,東配樓走廊逼仄的一樓在之後某段的很長日子裏,給了她經年不散的噩夢。
西側副樓,則是不在古宅常住的工人們的休憩之所。主樓裏常住的工人隻有胡氏夫婦,胡家老兩口兒女都已成家,本該退休回家享福,可古家的幾個孩子都是他們看大的,都尚未成家,尤其最小的欣然還一直病弱,他們實在舍不得離開,便跟他們繼續生活在一起。古家老小所有人都好靜,所以除了明的暗的輪值的保鏢,其他的工人都是白班製,廚房、庭院休整、後山整理、物資采買等工作白天完成之後,便不在古宅過夜。如果古宅有大型宴會,需要他們連夜工作時,則會休息在西配樓。
小小被送到古宅的當天晚上,收到了同胞弟弟可男的消息。就在月中,由古氏集團出資,N省軍醫大學第一附屬醫院為科研平台的“兒童先天性心髒病扶助基金會”成立。而與古氏集團關係良好的C市婦幼醫院的退休職工郭氏夫婦的養子郭可男的名字,則位列基金會第一批扶助兒童名單的第一位。
小小站在古大少寬大的辦公桌背後,聽著這個消息,心中悲喜難辨。她欠可男太多,可男為了她而出生,卻也因為她而飽受了十年病痛之苦,她沒見過那個據說極漂亮的男孩子,卻細細追尋過那孩子一切的生活軌跡,可那個孩子甚至不知道世上有她這個姐姐存在。如今知道他有痊愈的希望,壓在心裏的一塊石頭掉下了一半。願所有神明保佑,他早日安康,願他,永不知她。
古大少左手斜靠在椅子扶手上,右手輕揉著眉心,漫不經心道:“還缺什麼跟胡嬸說,我妹妹半年之內就要手術,不希望你出什麼狀況。”說罷,不待小小說什麼,便揮手讓她跪安了。雖然古大少表情平淡,口氣客氣,但小小相信自己的直覺,古大少很厭惡她,甚至都不想多見她。小小揉搓著兩隻手,一肚子話被硬生生地憋了回去。暗忖,姑奶奶還不想見到你們呢,咱們最好井水不犯河水,各過各的。
可是美夢就是用來破碎的,小小的願望,在不久的幾天後就破碎了。那時,小小徹底明白為什麼古大少會安排賀煥來做執行官。也徹底被告知,她沒有犯錯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