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家老宅自欣然病後,幾年來甚少招待外客。欣然剛剛臥病在家時,有一次古涵山幾十年未見的舊友帶著侄子初到C城,第一站便是到古家來拜碼頭。二十多年未見,古涵山親自出了大門迎接,老兄弟倆邊說邊笑的進了三樓的主書房。古涵山進到書房便覺得不對勁,僅靠書房的臥室門半開著,他邊跟老友寒暄,邊若無其事的推開了房門。本該在自己房間靜躺的小女兒,小臉蠟黃,難得一臉精神的坐在他床上,疊撲克般擺弄著他那些價值連城的古郵票。看見父親帶客回來,立時便有些尷尬和無措。古涵山衝女兒安撫的笑了笑,不動聲色的轉身出去後,便拱手了道了歉,說家中略有不便,還得請老兄弟和大侄兒到會所小坐吧。本就該客隨主便的叔侄倆便隨著古涵山去了古家的私人會所。事後,他們仔細打聽了一番,才知道古家幼女養病在家,叔侄倆暗暗後悔,真不該上門叨擾。從那以後,C城略有根底的人家無論是拜會、請見、還是商請洽談都會直接到公司或者古涵山的私人會所,甚少有人登門拜訪了。所以,自小小進到古家後,她和欣然可以肆無忌憚的穿著小睡衣,樓上樓下,前院後院的蹦躂,絲毫不怕撞見外人。也因此,小小的計劃從未找到過機會。終於,等到了過年。
欣然剛能下地的大年初七,照慣例是古家招待姻親的日子,因為古涵山的嶽家遠在B都,而且三子一女皆未成婚,所以招待的則是賀煥的本家,賀家的一眾旁親。賀家的本支十年前被賀煥和古楷聯手滅的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聰明、聽話的旁支親戚。賀煥本身本不欲再與這些人走動,但古涵山在禮數上從不留人話柄,這些年每到初七都親自或由長子出麵宴請妹妹的婆家,賀煥的本家。於是,初七這天,賀家眾人爭相而至,聽到風聲的其他親屬也相約而來,一時間,古家大院賓客盈門,車流不息。
古家防衛內鬆外緊,從進山口、半山腰道古宅的各處正門、暗門,警衛、攝像無數。董船狗急跳牆之時,也曾打過欣然的主意,但派來的人還未到半山腰,就被劫殺了。小小在古家半年,借著陪大小姐前後院出巡之際,裏外觀察了數次,所有翻牆、鑽洞、摸河、跳井皆是找死,唯一的出路就是混在人群裏,想辦法隨眾出去。可是古家半年沒有外人,小小隻能安心等待。
關禁閉之後,小小靜坐了很久,曾經僅剩的一絲彷徨愧疚被古大少那一巴掌扇的幹幹淨淨。在古家,她不如一隻狗,留下,必死無疑。她的配型跟欣然是最合適的,其他人都是退而求其次。古大少找到的備選,是一旦她出現意外替換上的。隻要她在,連狗都不如的人,生死自然不在古家眾人的考慮範圍內。而且,隨著欣然的發病,古家眾人對她的態度也隨之變化,小小原本就無所期待,此時更加清醒了而已。
她每天吃光了胡嬸送來的東西,不多問、不多說,吃飽就睡、睡醒就吃。好似一隻認命待宰的豬。初四那天,賀煥路過,敲門進來,看見小小靜坐在床上,擺弄著年前胡嬸給她添置的新衣服,看見賀老大進來。小小抬起頭,頭一次沒有膽怯和慌張,淡淡的微笑,大大方方的打著招呼:“表少爺今天不忙?”賀煥心裏一梗,總感覺有些不對。笑道:“不忙,欣然醒了,惦記你呢。你乖乖的,別再惹事了。等你手術完……我來安排。”小小垂下眼睛,慢慢抬起頭,一臉的笑臉,清清脆脆的說道:“謝謝表少爺,我記住了。”那是小小最後一次無所畏懼的直視賀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