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不可以(下)(1 / 3)

古楷眼神慢慢的,慢慢的黯淡下來,仿佛被陳峰南調色的車窗玻璃般從刺眼的亮白色慢慢變為暗淡的黑灰色。

小小抬頭覷著古楷的臉色,她從未見過這樣的古大少,俊逸的臉龐上,連眉眼間的棱角處都撒著些許的失落和淡淡的迷茫。小小半張著嘴,仿佛家中幾日,世外千年般,在她腦海深處牢牢定性的古家大少古泊然一個晃神間疏懶了皮囊,柔化了心房。

此時的古楷沒有大怒大慟,而是些許好笑般咧嘴輕笑了一下,有些自嘲地搖搖頭後,一言未發的左手把呆滯住的小小攬在了懷裏,右手生疏的替她提著褲子,直到把她衣服整理好,才有些沙啞的說道:“爸爸這幾天一直惦記你,我送你去他那吧。”

小小一直沒有回神,她木偶般被古楷侍弄著穿褲理衣,直到感覺到自己被抱坐在了後座椅上,屁股上的刺痛才提醒她回了神。

小小轉頭看了下車窗,照鏡子看著自己與生母貌似卻並不神似的臉,似乎陷入了某種回憶般,許久才慢慢轉過身去,抬頭望著古楷,輕輕道:“大少爺,不是我不願,而是,我不配!”

刺啦!陳峰南險些一個急刹車,忙擦擦滲出的冷汗心裏哀嚎著,古家秘聞他已經知道的連內褲兜都裝滿了,真的不想再多知道哪怕一丁點了。幾個猛轉彎,把車停在了古大少在小小上車前就吩咐好的甜品店門口,打開車門一溜煙的不見了。

古楷望著陳峰南跑過拐角不見了身影,才似乎反應過來小小剛剛說的什麼,低頭輕笑道:“沒有什麼配不配,隻有你想不想。”

小小輕輕地,卻堅決的搖了搖頭。

古大少在她的記憶裏是一個沒有準確定位的人。他打她時,他是壞人;他報複她時,他是仇人;他救了阿晗和可男時,他是恩人;他替她擋槍時,他是好人;他默默無語的對她補償時,他是……她想躲著的人。小小對“兄長”一詞概念很模糊,她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兄長,自己的大哥應該是什麼樣?她雖然在別人麵前,提起阿晗必稱“我哥哥”,可是阿晗在她心裏,是為父為兄為子為弟為友的一個混合體,即使小小並不知愛情為何物時,阿晗一人也幾乎承擔了小小生命中所有的男性角色,有時還扮演了母親和姐姐。所以小小的概念裏並不沒有“大哥”這一詞的具象。

對賀煥,小小覺得那就是一個神,即使賀煥自己說,他是她表哥,可是小小覺得自己就是地下三層的泥巴,而賀煥就是九重天上的仙石,不是自己能承擔得起的。而古二少,小小即使和他玩的再開心,那也是古家的少爺,C城和B都多少女孩子的深閨夢裏人,小小有時候覺得她在報紙上看到的古二少都比在她身邊逗她嘴對嘴共吃一塊西瓜的古默然更有真實感。而古楷,小小實在迷茫了,就是曾經最恨最想一腳把他踹成半身不遂時,也知道他和她的距離。小小覺得自己最大的優點就是現實,從不多想妄想,所以她早早地明白古家上下,包括胡伯胡嬸跟她的距離,尤其是古家太子爺,嫡長子,那是小小把脖子仰成頸椎炎都看不到的位置,大哥?小小輕笑,這樣的大哥恐怕隻有欣然那樣的天之驕女才配得上。她,不配!

古楷雙手抱頭向後仰倒在靠枕上,平日的淩厲篤定此刻似乎隻剩下一絲空虛和緊張。仿佛舊日歲月裏的青澀少年,可以為心愛的女孩子攢錢買這買那,打水打飯,可是麵對姑娘時,卻訥言紅臉,害羞難言。古楷覺得自己也許不是對小小害羞和無措,也許是對自己艱苦掙紮後,所選擇的“重生”遭到否定的緊張和難堪。

小小安靜了好一會,臉上的嬉笑、討巧和無賴,以及剛剛的急切和委屈統統褪去,清淨如素卻瀲灩澄淨的大眼睛裏滿是悲愴和愧疚,悠悠的,一字一緩的輕喃聲緩緩傳來:“大少爺,我想跟您說說我心裏話,您可以,不告訴老爺嗎?”

古楷坐直了身子,眼裏恢複了一絲光亮,點頭道:“我又不是你大嘴二哥。”

小小沒有笑,仿佛不堪重負般,慢慢堆下了身子,緩慢道:“大少爺,人可以騙別人,各種手段,各種方法,就像我小時候跟我哥哥街頭行騙,大了以後騙你們。可是一個人很難騙自己。在英國時,我總愛亂想,阿晗一見我發呆就把我扛在肩膀上一逗一天,可是他睡著後我接著發呆。後來,每當我發呆,瑟瑟姐便把所有人都趕走,留我自己一個人。我什麼時候醒過神了她什麼時候跟我說話。我以為她嫌棄我,可是她跟我說,‘人心可測,自心難明;而他人可騙,人難自欺!自己想不明白,誰都幫不了你。’”

古楷微微皺起了眉頭,似乎猜到了小小後麵的話,釋然卻又頹然的微閉了眼睛。

小小慢慢道:“大少爺,以前你每次打我的時候,我都可恨可恨你了,有次胡嬸給你衝咖啡,我還吐了口吐沫。嘿嘿,那杯加料咖啡你喝了個幹淨,我樂得半宿沒睡著覺。”

古楷麵色不動,凝神聽著。

小小嘻嘻笑道:“可是,我每次看見你那麼對欣然,我就好羨慕好羨慕。阿晗也對我很好很好,可是他不是我親哥哥,我的病不一定會治好,也許哪一天他的家人就來了,他可能會有親妹妹,親爸爸,那我,也許會變成其中之一,也許會變成過去。阿晗對我再好,我也沒有權利阻止他跟家人團聚,就像他,一旦知道了……便選擇徹底離開。可是欣然卻是你的唯一,永遠都沒有人跟欣然搶。我當時除了恨你,就是羨慕欣然。直到後來我想起來了那些事兒,大少爺,自己是最騙不了自己的。我希望我有一個親哥哥,即使他有很多姐妹,我也是他這輩子割不斷的血緣之親,可是,我再怎麼想,我的親哥哥都不能是我這一輩子,都無法補償的人。”嬉笑低語間,淚流滿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