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直白(2 / 3)

古楷低著頭握著拳頭,慢慢後退了一步,如此哀傷滿身遮無可遮的父親他不忍去看,父親此時的表情他隻在母親和達然的葬禮上,和欣然第一次搶救時見過,那是一種瀕臨絕望,做好一切準備無法挽救時的哀傷之情。古楷轉過頭去,他明白小小安全如初,父親卻為何如痛失愛女般心碎和傷痛。古楷瞄見仰頭大哭,情緒激動的小小,默道,不知小小何時能夠明白她在古家除了為人女,為人妹的身份外,更是承載了古家上下,尤其是父親對於一個破碎的家庭十年後曲線重圓的期待和厚望。

小小的歸家,讓她重拾溫暖,也讓外和內碎的古家十多載後,用另一種形式填補了圓滿。而支撐這個龐大家庭的穩定的構架中,小小這塊看似最小的基石卻是最後一道關卡,她穩,破碎重圓;她倒,大廈覆傾。大家小小翼翼地想用盡一切守候這塊小石頭,卻永遠不想讓她知道,因為小石頭無比脆弱,承受不起這樣的重擔,她隻想偏於一角偷偷地做一塊無關緊要的小石子兒,卻不知她是大廈重建所需的最後一塊基土。父親不想直接告訴她,全家人也都小心地回避這個問題,大家隻能通過婉轉卻又直接的手段來讓小小再不敢輕生,再不敢,無所顧忌。

古涵山把小小一把攬在懷裏,左手按在她小腦袋,右手一下下輕撫著她後背,把她髒兮兮的小臉緊在懷中,見小小慢慢平穩下來後,給大兒子使了個眼神,結果大兒子遞過來的水杯,低頭溫聲道:“來,喝口水。”

小小渴極了,抽著鼻子怯生生的看著古涵山,抖著手小心翼翼地接了過來,一口喝了個幹淨。

古涵山用指腹把小小嘴邊的鼻涕眼淚加水漬擦了又擦,待小小徹底平靜下來後,低頭道:“小小,現在跟爸爸說說,你是怎麼想的?不著急,慢慢說,爸爸聽著呢。”

小小進屋後就被古涵山的一疊聲質問和攬在懷裏溫柔喂水的動作糊住了腦子,一步步跟著古涵山的思路走,大腦一片空白。此時,安靜下來後,小小看了眼兩手把她抱在懷裏的古涵山,又回頭看了眼衝她微微點頭的古大少,低下了腦袋,極輕的聲音道:“我沒多想,真的,老爺,大少爺,我沒想那麼多。我就是,習慣了……九條哥去追阿晗,一定是阿晗有事了。我,我就想追過去,看看。其他的,我沒想那麼多。”

古涵山和古楷對視一眼,低頭溫和道:“那為什麼不接爸爸電話,為什麼掛了手機不接你大哥電話?”

也許是古涵山的鬆軟口氣,小小放鬆了心思,輕輕道:“我,我不好意思……我怕,我怕你們瞧不起阿晗,我怕,給你們添麻煩……”一字字說完,眼淚橫流。小小突然抬起頭,認真的看著古涵山,哽聲道:“我就是怕你們嫌棄我,怕您,怕您惦記,您還病著……我不想讓你知道。”

古涵山歎了口氣,聲音裏帶著一絲壓抑著的怒氣,一個字一個字的沉聲道:“小小,‘瞧不起’,‘怕麻煩’,‘會嫌棄’,這些跟你的命比起來,孰輕孰重?”

小小一噎,呆瞪著古涵山良久,慢慢低下了頭,訥訥道:“對不起,我,我錯了。”

古涵山突然大喝:“口不對心!你根本不認為你錯,在這裏,在我們跟前,任何一個人斥責你,無論說的什麼,無論說的對錯,你都會認錯。小小,爸爸今天問你一句,你追過去找蔣晗,不要命的參合進去,你真的覺得你錯了嗎?爸爸今晚隻要你一句實話,抬頭!看著爸爸,說!”

小小激靈靈後退了半步,抬起頭驚慌的看著滿臉憤怒的古涵山,靜立了半天,突然捂嘴大哭,越哭聲越高,剛剛壓抑下去的嚎啕再次暴起,邊哭邊往後退,直到離開背手靜立在遠處不動不言的古涵山兩三米的距離,才仰頭大喝:“我沒錯!我沒錯!我不知道我錯哪兒了!”

古楷一急,抬步就要上前,身子剛動就被古涵山擺手製止在了原地。

小小視而不見,似乎憋了一晚上的情緒徹底發泄出來:“我沒錯,再讓我選一次,我還是會去!老爺,不管我是你們的誰,你們當我是誰,可是他是我哥哥,是我的阿晗。我養了我十六年,拿命護了我十六年,每一次我有危險,都是他,擋在我身前。今天,我找不到他,我想不到別的,我想不到,我隻想去救他,去跟他在一起,他活著我活著,他死了……”小小不知自己是什麼心情,一字一句的跟古涵山說道:“他死了,我陪葬!”

古楷大步上前,揚手就要照她屁股抽去,被緊趕過來的古涵山伸臂攔住。

小小嚇得後退一步,縮了縮肩膀,再不敢抬頭了。

古涵山心裏一沉,瞪了大兒子一眼,上前使勁兒抱住小小,親了親她額頭,直到她僵硬的身子軟和下來,才拉著她走到長凳邊把她放坐在了身邊。

小小並沒注意到坐的地方,全部注意力都在古涵山身上,低著頭,不敢再言語了。

古涵山伸手擦著她小臉,牽著她手道低喝道:“抬頭!”

小小一木,慢慢地抬起頭來。

古涵山直視著小小的眼睛,慢慢道:“小小,爸爸今天厚著臉皮問你一句,如果爸爸和你哥哥姐姐都不在了,你會想我們嗎?”

小小突地覺得心髒一停,使勁兒點了點頭,又點了點頭,最後小雞啄米般猛點起頭。

古涵山如拍哄著小小入睡般,安然道:“爸爸也會想你,你大哥被你欺負成這樣,可他還是奮不顧身的去救你;你表哥把蔣晗教訓的不輕,卻是在救下你們之後。十七號那天,你出狀況了吧?”

不止小小,古楷聞言都吃了一驚。

古涵山手點著大兒子,又屈指敲了一下小小額頭,輕笑道:“你們這些小東西,一個個理由充足,可是越充足越有問題,這麼多年,你們什麼時候把我自己扔在家裏過,過猶不及!”

小小迷迷糊糊的反應過來,古楷卻赧然的撇過了頭。

古涵山攬著小小肩膀,帶著笑意道:“爸爸不問那天你惹了什麼壞事兒,讓你大哥、表哥,默然、欣然齊齊的替你圓場。爸爸隻想跟你說,你以為的怕麻煩,會嫌棄,惹人煩之類的,都是你自己想的。也許,我的五個孩子我難以做到一樣長短,可是,偏心也好,輕重也罷,這些,在你的安全麵前,都不值一提。你大哥對你嚴厲,你表哥管教甚多,默然喜歡逗你,欣然跟你別扭,可是這些跟你性命相比,毫厘對千尺,微不足道。小小,跟爸爸說實話,這些,你真的感覺不到嗎?”

小小直直地看著終於露出笑意的古涵山,心裏如熱浪猛襲般翻滾而來,燙心、暖肺、全身上下溫水傾灑一遍似的,毛孔通暢,呼吸間似乎都帶了一絲甜意。古涵山是疼她,寵她,從他從前避諱著古大少,之後掩而不提欣然,可是今天,卻明明白白的告訴她,他們無論跟她有何別扭、口角,在她的安全麵前,都退居後位,他,和他們,在乎她。

小小何曾不知他們在乎她,可是對於小小而言,諸多的行動之後,她有時更需要的是直白的表達和告知,諸如剛才的賀煥和現在的古涵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