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開得漫山遍野。朵朵桃花仿若凝在枝頭的小小燈盞,燃出沁人的芳香。
白羽萱也弄不清自己是怎麼糊裏糊塗走到這的。她在火車站搭黑車去C市,結果那車倒的確把她送到了C市,隻是半道把她丟在高速公路上罷了——她真是鬼迷心竅,就為了省那兩個錢!待看清了滿山桃花,她倒愣了。
這倒像極了金庸小說中描繪的桃花島了。
也許桃花掩映中,就會有個黃藥師翩躚而來,吹一管玉簫,奏一曲《碧海潮生曲》?她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還真是會苦中作樂……她長途跋涉,十分疲憊,此刻也顧不上思索怎麼回市區了,便隨意找了個塊大石頭坐下來,稍事休息。
忽然不知哪裏傳來一聲奇怪的響動。
循聲望去,卻見一隻通體雪白的小動物躲在不遠處的石頭後麵,隻露出半截身子,小尾巴動來動去,十分招人。白羽萱忍不住探頭張望,但距離有限,始終隻能看到半截雪白雪白的身子。但她實在是雙足發軟,不願動彈,便也懶得上前。
誰料那小動物見白羽萱不曾靠前,竟轉過身子探出小腦袋來看她,一對骨碌碌的眼睛緊緊盯著她。
白羽萱定睛一看,這是隻……狐狸?亦或是貓?有些說不上來。
若說是狐狸,白狐實在少見,且不該在這裏出現;若說是貓,且看它眼睛狹長,透出些許狡黠之色,反倒更像是狐狸。卻不知這小家夥緣何對她這樣感興趣了。白羽萱忖度片刻,還是決定原地不動,先看看它能有什麼動靜。
那小家夥竟也不放棄,又探出一隻肉肉的爪子來,淩空揮動兩下,似乎是召她似的,繼而又衝她眨巴眨巴眼睛,一副可憐樣子。她愈發糊塗了,這家夥怎麼倒像是有些靈性似的?
她頓覺奇怪,便站起身來向它走去,不料那小動物見她忽然站起來,反倒嚇了一跳似的,忙縮身回去,竟一個趔趄栽到了石頭後麵。白羽萱撲哧笑出來,躡手躡腳地走到那塊石頭旁,覷眼瞄去——那隻小家夥卻不見了蹤跡。
白羽萱揉揉眼睛,難道是幻覺?
扭身欲走的刹那,一道微弱的光閃了她的眼睛,卻見地上有一支金釵,半掩於泥土之中。
撿起來一看,釵竟然很是精致,淺金色的蝴蝶立在釵頭翩翩欲飛,微風吹過,蝶翅竟能微微顫動,釵身為玉,觸手生溫。拂去泥土之後,隱約可見釵身上刻著“胡纖纖”的字樣。
“胡纖纖?”白羽萱輕聲讀道。
風忽然大了起來,片片桃花脫離枝頭,在風中飛舞起來。
她低頭,發現那石上似有些什麼,遂俯身擦拭塵土,卻是篆刻的“狐仙骨”三個大字,細細看來,應是男子手筆。白羽萱皺眉,定睛一看,旁邊竟還有一行小字:掘土三寸可得。
落款是個“楓”字。
狐仙骨?掘土?她越發糊塗了。思忖半晌,白羽萱決定掘開土層一探究竟,便取了小鏟來,撩起袖子忙活起來。也算湊巧,白羽萱喜歡研究花草,到哪裏都不忘帶上她那把小鏟,隨時準備盜花……否則沒這鏟子,可夠她忙活了。
她也弄不清這所謂三寸有多深,況且各朝各代度量衡都不同,因此隻好胡亂挖了。好在這三寸倒的確不算太深,不多時,她便看到有一點深紅色掩蓋在泥土之中,她便加快速度將那物件刨了出來。沒想到竟是個木盒子,埋在土中像是有些年頭了,卻未有半點腐蝕,倒也奇了。
這木盒子上雕鏤著的花紋分外精致,線條流暢,如行雲流水。細細一看,上麵還有些細微的凹凸之處,是些頗為奇怪的字符。蓋子下端有一個搭扣,似乎隻要輕輕一掰,便能打開。她好奇心起,暗道,試試倒也無妨,且看看那盒子裏裝的是什麼!
待將盒子打開,白羽萱卻吃了一驚,險些把盒子摔在地上!
那木盒子裏,赫然放著一具動物骸骨!
那具骸骨通體潤澤,似乎已成玉質,側臥在盒子中,在日光下泛著奇異的光芒。認真一看,體格與剛剛的那小家夥倒是極像,難不成就是它引她來找這盒子?
她忽然心中一動,不知哪來的膽子,竟伸手去觸,不料手指剛剛碰了一下,那骸骨便驟然發出一聲輕微的碎裂聲,於轉瞬間化作齏粉,隨風而散了。
待她從錯愕中回過神來,盒中已空無一物。
她怔怔望著手上捧著的空盒子,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幾片桃花飄落下來,正落在那空盒子中。她隻覺得一陣悲涼之意忽然襲來,心口也微微有些發熱,眼睛也發酸起來。一股不屬於她的哀戚洶湧而至,幾乎要將她淹沒。
她眼前所見的一切都漸漸模糊起來,一陣天旋地轉,白羽萱心口猛地一痛,便失去了意識,墜入了沉沉的黑暗之中。
這孤山上,桃花開得兀自妖嬈爛漫,安靜而又極其熱烈,仿佛屬於另一個世界。沒有人會知道,就在剛才,白羽萱在這裏消失了蹤跡。唯有一個胡亂倒在地上的包裹和靜靜擱在石頭上的木盒子,昭示著一切的不平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