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駕到!”
我小心謹慎的跟在朱祁鈺身後,突然間樂聲大作,儀仗鍾鳴聲震耳欲聾,我頓首頓足繼而同手同腳,總覺得四肢都已不受自己掌控。
“陛下有旨,此次大典,免去告天地、宗廟之禮,百官朝賀即可……”
聽到有人在大聲的宣讀什麼,但是場麵恢宏壯大震撼人心,我早懵了,這些聲音就全從我的左耳進右耳出了。
“跟上!”
我正木訥的站在奉天門門口,看著整齊立於左右掖門的文武百官,突然感覺到手心一熱,卻見一鋝黑色袖袍蓋住我的袖口,裏頭是朱祁鈺緊緊握住我的手。他隻稍稍一用力便放開了,還不懷好意的朝我笑了笑。我惱怒的漲紅了臉,卻又奈何他不得,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他瀟然拂過袖,龍行虎步的朝大殿去。
注視著他的背影,我怔怔的吞了吞唾沫,還不曾仔細看過他穿龍袍的樣子,不得不承認,這帝王之氣他可真是揮灑自如啊!
他頭戴皂紗冕冠,冠上有覆,玄表朱裏。前後各有十二旒,貫五采玉珠十二,赤白青黃黑相次。碧色玉簪橫穿冕冠,上下皆飾有黃金,冕上的玉珠垂肩,左右晃動著,更顯得意氣風發。身穿深色玄衣,日月在肩,星、山在後,龍、華蟲在兩袖……
試問,這天子龍袍怎是“華麗”兩字了得?
我正看得出神,可他卻突然間停了下來,就背朝著我戲謔的招了招手,我曉得他的意思,隻得快步跟上他。他則抬腳繼續朝奉天殿丹陛走去,我抬頭呷望了眼月台,連忙緊跟上他的步伐。
可剛踏上石階,他猛然間停下,我本來就緊隨其後,這麼一來腳力受阻便迅速朝後翻。他伸過手來拉我,淒慘的是他不但沒及時拉住我,還將我頭上的烏紗帽給扯了去,我的長發就這麼隨風散開。我嚇得大驚失色,也顧不得背上撞得生疼,連忙提溜起身,挽了發將帽子奪過戴上,能聽到身後傳來一陣唏噓聲,隱約能聽清眾人的歎息——
“陛下真是不知輕重啊,胡鬧!”
“嗨,帶女扮男裝者登基這成何體統啊!”
“是啊,如此兒戲豈不叫人憂心?”
“早知如此,我們當初何必逼他繼位!”
“不過,這女子是何人?居然能讓陛下這麼任意妄為?”
“如此下去,豈不是紅顏禍水?”
“不錯,我們不能任其蠱惑陛下!”
“我們身為臣子,自然是要擔負起清君側的責任的!”
“正是!”
……
我隻知道這些碎碎叨叨到了最後似乎都自然而然的將矛頭指向了我,朱祁鈺卻是淺淺笑開,仿若這一切都正合他意一樣。
繼而眼前人影浮動,才發現他早回頭踏上殿階了,我忿忿的跟上,心裏盤算著怎麼和他算賬,可似乎怎麼算都是我吃虧,要怪隻能怪權勢大如天啊!
“升禦座!”
突然有名大臣在奉天殿門口高聲宣請,朱祁鈺從中門進了大殿,一步一步邁向九龍金漆寶座,我則識相的從偏門進入,當朱祁鈺行雲流水的揮袖坐下,威儀萬方的俯視著群臣的時候,鳴鞭聲驟然響起,百官齊齊跪下,四拜之後三呼萬歲,其後禮樂聲起。
“你開心嗎?”
“哈?”
就在大臣們專心行大禮的時候,朱祁鈺莫名其妙的側過身對一旁彎腰弓背的我說道,我不知其所雲,隻能啞口無言的看著他。
“朕不知其他得失利益,但隻要能看到你就覺得很開心了——”
大臣們整齊起身,受到淅淅瀝瀝的衣袂聲幹擾,我沒能聽清楚他後來說了什麼,隻覺得他的眼神怪怪的,而且似乎聽到他說到“玦兒”二字,可隨即又被我自己判為了幻聽,他怎麼可能喚我玦兒呢!
後來,似乎還改了年號,什麼次年起用景泰元年、大赦天下之類的聖旨,我腦子一陣嗡嗡作響,什麼也沒聽個明白,隻呆滯的盯著寶座上方天花板正中雕有的蟠臥巨龍,那巨龍龍頭下探,口銜寶珠,仿若也正諷刺的看著我。
“……遙尊太上皇帝,且詔告天下!欽此!”
這句話讓我猛然清醒,尊前皇帝為太上皇——這麼說鎮哥哥還活著!
“陛下聖明!”
“陛下思及太上皇北狩,故而免殿筵,登基儀式到此為止,陛下轉駕還宮!”
太上皇北狩是指太上皇邊關打獵去了,可鎮哥哥明明是被抓去當了囚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