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納悶著,眼前一道明黃身影閃過,身著龍紋襴袍的朱祁鈺長身玉立,眸色清俊的站在我麵前,他隻冷冷的撇了我一眼,轉而斂起所有鋒芒,恭順的向孫太後行禮道:
“兒臣參見母後!”
“免禮。”
“謝母後!”
“皇上今日怎麼得空來這兒了?母後的清寧宮倒是難得熱鬧一回呢!”
“兒臣時時都惦記著母後,可連日來政務實在繁忙,無法抽身來看望母後。今日兒臣下了早朝,便趁著一點的閑暇專程給母後請安來了,不想還能碰上霖兒。”
“哦,母後還以為皇上擔心霖兒在這兒受什麼委屈才趕過來要人的呢!”
“母後說的哪裏話,誰不知道母後最疼霖兒呢!”
看著兩個皮笑肉不笑的主兒,我心裏一陣惡寒,忙不迭的賠笑著連帶牙都磕巴疼了。
“嗬嗬,人在這兒好好的,你舍不得她離開半步就給帶走吧,母後可不敢多留她了!”
“兒臣本來想多打擾母後一會兒的,既然母後都下令了,兒臣可不敢怠慢,兒臣這就遵旨便是。”朱祁鈺淺笑著又行了禮,隨即瞟了我一眼示意我跟著他走。
自打跨出清寧宮他就沉下了臉,看來太後不在他連戲都懶得演了。耳邊又回響起孫太後私下說的話:“八月,瓦剌太師也先曾脅迫太上皇到了大同、宣府,並以太上皇手書要求守將打開城門,你可知陛下如何吩咐守將回應?陛下親自批複‘偽書也,自今有書悉勿受’,嗨,陛下這般決計雖是對的,可也太狠心了些,鎮兒怕是為此吃盡了苦!”
偽書也,自今有書悉勿受——
朱祁鈺告知手下也先給的朱祁鎮書信是假的,便是下旨不可開城門讓朱祁鎮進來,雖是為了大明江山考慮,避免中了也先詭計,可如此直截了當的傳令,更是讓鎮哥哥喪失綁票的價值,更易遭到不測。
“方才,太後和你說了什麼?”
“沒——沒什麼!就是隨便話點家常。”
“你這話倒是稀奇,原來宮裏頭還有家常可言呢。”
“可不是,這裏就是臣妾的家,自然有臣妾所關心的家常。”
“不知愛妃關心的家常裏,可有朕的一席之地呢?”
“陛下是臣妾的夫君,便是臣妾的天,自然是臣妾最該關心的人!”
“此話當真?”
“回陛下,臣妾所言字字發自肺腑!”
“哼,既然朕是你的天,那你可要好好記住,向天說多了昧良心的話,是會遭天譴的!”
“我——”我頓時像是被斬斷了腰,僵硬的閃了閃身卻無言以對,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朱祁鈺冷笑了三聲,便大步朝前走去,他向來喜怒不形於色,我怕又遷怒於他,隻能老實跟在他後頭,越發覺得他身上不斷冒出冷氣,凍得我發怵。
正悶悶的踩著石子,聽著光禿禿的樹幹發出的簌簌聲,朱祁鈺突然流利轉身,正正的杵在我麵前,我不敢抬頭,隻覺得有股無形的力量壓得我呼吸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