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叫西弦月的影院門口擁擠得水泄不通,人聲鼎沸。這是電影院嗎?怎麼看都像季末清倉處理,降價促銷的大賣場。“秦哥,你沒弄錯吧?今天會有《羅馬假日》嗎?”站在影院門口,我拉了拉他的衣服問,眼暈地看著眼前壯觀的場麵。
“當然,不信的話給你看看電影票!”說著他從口袋裏拿出兩張電影票,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借著燈光一看,還真是《羅馬假日》。每到年底,新片都跟蠶蛹破繭似的,一眨眼就能飛出來一大堆,這家電影院在這個時候放映老片,好有個性。
秦哥拉著我從人群裏硬生生地擠過去,他手上提著的兩個紙袋被擠破一個,掉了一根提繩。進到裏麵,人不算多,都在照章行事,規規矩矩地排隊,實在不清楚在門口搞什麼。我心疼地拍了拍身上潔白的新衣裳。
他看都沒看就說:“去f廳。”拉著我就往前走。我說:“不行,要先買爆米花!”他回過頭詫異地看我,問道:“你剛才沒吃飽?”我很無語地看了他一秒鍾,然後鄭重地告訴他:“這是看電影的風俗!就像端午節要吃粽子,中秋節要吃月餅一樣,看電影時,一定要吃爆米花!”他對我的說辭感到新奇,隨即說:“好,我去買,等我。”
很快,他抱著一桶爆米花回來,外帶一瓶雪碧。“吃這麼多爆米花會口幹的,我給你買了飲料!”說完他把爆米花和雪碧都塞給我,自己仍然提著那兩個紙袋。
在檢票口,他突然停住,說:“錦兒,你先進去,我把東西存一下。”
“用存嗎?這裏有存包的地方嗎?”我問。
“提著破紙袋,實在有礙觀瞻,是吧?”他皺著眉頭說,好像那兩個紙袋很影響他形象似的。“我馬上回來!”他拍了拍我的背,安慰地說。
“好吧,你快點!電影快開始了。”我隻好一個人抱著爆米花和雪碧入場。
我第一次來這家影院,f廳比我想象的大得多,與其說這是個放映廳,不如說是劇場,最顯著的標誌就是觀眾席的正前方有一個標準的舞台,燈具音響等舞台設備齊全。影廳裝潢得異常豪華,橘紅色的座椅舒適柔軟又不失溫馨浪漫,而且全場都是情侶座。影廳的頂部不規則地排布著無數隻小燈,很小很小的燈,卻晶亮著,抬眼,便是繁星璀璨的夜空。星光一直延伸下去,沿牆體走勢以和緩的弧度落下,星星點點地,落在了最後一排座椅依附著的牆壁上。如此一來,但凡見者,還有誰不會說那是一條銀河呢?
雖然,平時也會陪小諾看電影,但是到這麼好的影廳看電影還是頭一次。隻是,秦哥買的位置居然是最後一排,最後就最後吧!大不了多上幾個台階,看電影時多看幾個人頭,好處是即便我站起來看,後麵也不會有人罵我!
偌大的放映廳已經有大半都坐滿了人,後麵人們還陸陸續續地往裏進,看來懷舊的人還真不少。人們都在低語,好像有些興奮,還有些期待,又有些好奇。對於一部老片,用的著付出這麼多情感嗎?我十分不解。好在影廳裏正在播放著音樂,很美,很舒緩,我脫掉外衣,一個人坐在寬大的座椅上,看著滿天繁星,靜靜地享受著。
已經過了很久,也不見秦哥進來,f廳裏的人越來越多,也越來越嘈雜,甚至把音樂的聲音給掩蓋了。我有些急,這人到哪兒去存包了?我伸手到身上摸手機,才想起之前試衣服時,把手機給他了。眼睜睜地看著麵前的座位一個一個被占去,直至全場剩下最後一個位子,再沒有人進來。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穀底,這是不是有點諷刺?等了十年的一場電影,最後還是一個人,而且是全場隻有我一個人落單!可一轉念,我又擔心起來,秦哥會不會出事了?和人起爭執打架了?或者……
我一時間慌亂了,剛要站起來,影廳裏突然變得漆黑,連星星都不亮了,隻聽得一片驚叫聲,幾秒鍾後,整個放映廳裏鴉雀無聲,嚇得我坐在原處不敢動。很快,眼前漸漸地亮了,大熒幕上靜靜地出現幾個字:請打開左側扶手。好像有那麼一刻空氣是凝滯的,接著,一聲,兩聲……幾百人都在做同一件事,影廳裏的聲響異常統一。
“哇!”
“啊!還有玫瑰!”
一時間驚歎聲四起。雖然沒有開燈,但是借著熒幕的光亮,我還是看見很多人手裏都多出來一個小巧的禮物盒,還有一支紅玫瑰,深藍色的包裝紙正在瑩瑩泛光。
這是好事!
我後知後覺地移到座椅的左側,打開扶手,朝裏麵摸了摸,空的!
不會吧?!向左右張望一下,人家都有,唯獨我沒有!
看吧!我就說了,好事向來與我緣淺。
我鬱悶地吐了口氣,算了,聖誕節影院搞點小溫馨,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沒有就沒有了,找秦哥要緊。
剛要起身,熒幕暗了一下,瞬間又亮起,又是一行字:拜托諸位,事成後必有酬謝。聖誕快樂!
影廳裏頓時響起一片歡呼聲。
連禮物都沒有我的,還拜托什麼?真是的,不賠你們玩了,再大的酬謝也沒有我的秦哥重要。
我站起來,穿上大衣,還沒等邁步眼前又是一片漆黑。搞什麼?我氣得幾乎跳腳。
四下很靜,好像人們已經習慣了這種突變。一首清新的音樂在漆黑影廳裏響起,使得這裏更加寧靜,寧靜得除了音樂,我聽不到其它雜音。可能所有人都在好奇,除了我,著急。熒幕亮起,一個模糊的輪廓漸漸清晰,一支掛著水珠的馬蹄蓮,瑟瑟抖動,像是在風中。鏡頭拉遠,放眼望去那是一片馬蹄蓮,花苞潔白如洗,葉莖碧綠如玉,花葉相擁在風中婆娑著。
“預告片吧?”
“是新片嗎?什麼電影?”
“哇……太美了!這是哪兒?”
終於有人忍不住小聲嘀咕起來。
我站在那裏,挪不了步,隻是木訥地看著眼前的景象,癡癡呆呆。這些年來,不管是基於哪種原因,我對這種花的敏感度已經不能用言語表達了,在某一個瞬間,它對我的意義等同於那個人。
熒幕上的花海變得微微朦朧,接著,一個又一個淡綠色的字幕不斷地出現,不斷地消失:
“六年……”
“等待……”
“二千二百日……”
“不悔的堅持……”
“朝夕相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