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元昊挑選了二百名精幹兵卒,又和元玉對換了衣冠,裝束停當,將沉醉的元玉扶進一輛馬拉的轎車裏,吩咐鍾嬤嬤帶元玉回悠悠山莊。然後跨上元玉的的坐騎,帶領於良等眾人向著風陵渡逶迤而來。
傍晚,夕陽象一盒剛剛打開的胭脂,殷紅裏透著鮮亮。
風陵渡除了流水的聲音,一切都顯得很平靜。站在渡口,元昊才驚覺秋意已經很濃很濃了,岸邊一人多高的白花花的蘆葦,好似老婦人的華發。微風一吹,蘆花便漫天飛舞。
士卒們緊緊圍繞在元昊的周圍,靜默無聲。唯有那麵繡著大大的“玉”字使旗,在微涼的秋風裏獵獵飄揚。元昊環顧四周,感到了一股令人窒息煞氣。他壓低聲音對於良道:“於大人,這裏殺氣重重,你帶領士卒快快離開,還能保全性命。”於良道:“殿下,事已至此,還說什麼保全。於某願與殿下共進退,或許還有一線生機也未可知。”話音未落,一隻響箭衝天而鳴。刹那間,蘆花蕩裏,箭如飛蝗,侍衛們紛紛中箭落馬。於良在馬上怒罵道:“他奶奶的,還真有如此喪盡天良之人!”隻是他本是文官,手無縛雞之力,麵對箭雨也隻能靠身邊的侍衛保護。元昊已然抱了必死的決心,所以腰間的長劍始終都沒有出鞘。於良大叫道:“英王殿下,為何不出劍?快出劍啊,殺出一條血路,到了魏國,我王定會以禮相待的。”元昊道:“不,隻有我死了,母後才可能放過王兄。”於良道:“愚蠢!假如你死了,你的母後也不知悔改,你豈不是死得太冤了?”說話之間,身邊的侍衛已所剩無幾,元昊、於良都已身中數箭。於良的坐騎中箭倒地,將他摔下來,元昊慌忙跳下馬來,踉蹌著來扶他。於良力竭地推開他,說:“殿下,別管我,快快逃命去吧。”說著,口中鮮血狂噴不止。
元昊抱住他,大哭道:“於大人,是本王連累你了。本王欠你的,隻有等來生再報了……”一語未了,幾隻快箭飛來穿透了他的胸膛。
馬車在山道上得得地奔跑著。元玉躺在馬車裏,沉沉地酣睡著。他正在做一個很美很美的夢:夢中的他和元昊、雪嬋,手牽著手在春天的原野上嬉戲。他與元昊四處采摘著五顏六色的野花,懷抱著一起跑向雪嬋,雪嬋接過花束,發出銀鈴般清脆的笑聲......忽然,元昊不見了,隻剩下他和雪嬋共同騎著那匹紅鬃馬,慢悠悠地在山野間行進著,清清的溪水倒映著他們的雙影。他聞到了雪嬋發絲間特有的溫柔的馨香,心中那份幸福的快樂,幾乎要漫溢出來。可是就在這一刻,那匹紅鬃馬忽然發出一聲長嘯,讓他心中一凜,於是,他醒了,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竟是睡在車裏,而且他真的聽到了連聲的戰馬嘶鳴。他抬手掀開遮擋車廂的軟簾,看見簇擁著馬車的人居然都是元昊的侍衛。
“停車,快停車。”他大叫著。車馬停了下來,他探出頭來問:“怎麼回事?不是要出使魏國嗎?我的侍衛呢?於大人哪去了?”
這時候,後麵一輛馬車趕上來,在他的車旁停下,車門打開,鍾嬤嬤下了車,元玉跳下車來,驚疑不定地問:“鍾嬤嬤,我們這是要去哪兒?”鍾嬤嬤臉帶淚痕,說:“殿下,你終於醒了。”
元玉聽了嬤嬤的話,一下子記起了城郊的十裏長亭,想起元昊曾為自己擺酒送行。沒想到自己竟然醉得這般厲害,他搖了搖還在發漲的大腦,看著這浩浩蕩蕩的大隊人馬,再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裝,無須別人再解釋,一切都明白了。
元弟!他在心底低呼一聲,元弟他現在一定身處險境。不然。他決不會替代自己去風陵渡。一念至此,他不再多問,縱身跳上一匹戰馬,揮手一鞭,那戰馬揚開四蹄,奔雷逐電般飛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