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蕙冷冷的看了看靈堂裏七嘴八舌的族人,又略帶憐憫和心疼的瞧了瞧自己那淚流滿臉的娘,心頭的怒火越來越旺,還有個聲音在腦海中怒喊道:殺了他們,殺了他們!爹爹屍骨未寒,他們便來孤兒寡母手裏搶奪家產,殺了他們!
這一幕幕,跟她上一世還真像。
那時的她,早早失去了父母,靠著自己的倔強和一雙手,勤工儉學支付著必要的各種費用時,所謂的親人都在哪裏?哈,也不能說他們不曾出現過,他們還來謀算過父母留下的一點點遺產呢。
等她畢業後白手起家,用了足足六七年時間建起了自己的立體養殖莊園,卻突然被查出身患絕症時,那些親人卻撲上來哭喊道:你是我最最親的侄女啊,你是我最最親的表妹呀……
就是這些“最最親近”的人,為了搶奪她的家產,一把便將她推進了地獄;她以為,有那一世也就夠了,誰知這一世,又是如此!
爹爹才剛亡故不滿三個時辰而已,這些族人得了消息趕來,先是裝模作樣的哭了兩聲,這麼快便跟她娘談什麼家產充公了!親情竟然是這麼涼薄的東西!
“我爹爹的遺體可還帶著餘熱呢!”葉蕙掏出帕子來給她娘擦了擦眼淚,冷冷的看向堂前眾人:“你們迫不及待的這麼做,莫不是想叫我爹做了鬼也不得安生?”
“你這丫頭怎麼說話呢!”接話的是個四十來歲的男子,若是葉蕙沒記錯,他叫葉天祁,她該稱呼這人一聲三堂伯。
“你爹是去世了不假,可我們若不早早談好這件大事,豈不是更叫他閉不上眼睛!”
“難不成你們娘兒倆……便打理得好你爹留下的鋪子作坊和園子?”這句話已經是極為不屑的嘲笑了。
靈堂內的應和聲立刻此起彼伏。而那個最大的聲音說,莫說葉氏家族,任何姓氏的家族都有這個規矩,隻要哪個房頭無子,家主去世了之後,大半家產就得充公進族裏,產業亦歸族人出麵打理,以免這一房後繼無人,家主死不瞑目。
“我們早些跟你娘談好這事兒,也省得你爹留下的產業荒廢了不是?”一個六十出頭的老者清了清喉嚨開了口,這是葉蕙她父親的親二伯葉之毅,亦是族中比較德高望重的長者之一。
“至於你們娘兒們的日常開銷,全由族中供給,總不會叫你們孤苦無依就是了。”
葉蕙的娘文氏聽了這話,先是身子一抖,隨即便輕輕拉了一下女兒的衣角;葉蕙立刻反手握住她娘的手,緊緊的握著,還用手指勾了勾她娘掌心。
直到文氏不再顫抖,葉蕙才大聲道:“二伯公和三堂伯說的話都在理兒,何況又有族規在,晚輩並不曾反駁半句。”
“隻是晚輩還是想跟眾位長輩打個商量,待我爹過了頭七再談此事可好?長輩們也都知道,我家沒有男丁,若叫我們娘兒倆一邊談著大事,一邊給我爹辦著喪事,未免應接不暇不是?”
“族長堂伯半個時辰前派人來過,還與我娘商議過過繼他家小七的事情,我娘實在悲痛過度,連句整話都說不出,並不是誠心不回答眾位長輩的提議呀!”
“因此上我才說,不如一切都待頭七後解決協商,你們好我們好大家都好,各位長輩說可是這個道理?”
堂中眾族人聽得族長之前竟然派人來過,還提議要這文氏過繼他家小七,立刻便炸了營。
還是葉之毅連聲清了清嗓子,又將茶碗蓋子磕了幾磕,眾人方才安靜下來,他這才裝模作樣的捋了捋胡子道:“既是如此,等老十六的頭七過了再說?”老十六是葉蕙她爹的大排行。
這話像是詢問,其實也是肯定。葉蕙心中不免一陣竊喜,麵上卻還是一副悲戚的模樣,隻管含著滿眶的眼淚跪在蒲團上,可憐巴巴的望著眾人。
那一眾族人自然也不好再說什麼二老太爺都發話了,他們還能說什麼?若還是一心反對,豈不是顯得自己太別有用心了?
再者說,族長還有別的心思呢,他們若非得在今日要個說法,顯然是不能如意了,弄不好還得給別人做了嫁衣裳!
於是這些人在葉之毅的帶領下又說了幾句節哀順變,便魚貫離去了。直到最後一個人的身影消失在靈堂門外,葉蕙這才鬆了一口氣,隨即便緊張的問她娘道:“您方才可是要與他們講,您肚子裏已經懷上了弟弟?”
文氏的眼淚刷的流了出來:“他們都逼上門來了,娘若是不將這個告訴他們,等你爹頭七一過,咱們家還能剩下什麼?!”
“娘糊塗!”葉蕙略帶責備道:“您既然知曉他們都迫不及待要分咱們的家產了,還敢告訴他們這事兒?爹的喪事還要辦好些天呢,哪個背後給您下個絆子您受得了?”
她爹眼睛才閉上,家裏的下人已經跑了大半,方才這一群族人蜂擁而至,又嚇跑了好幾個,因此眼下這靈堂裏,除了她們母女、並沒什麼旁的人。
這反而正中了葉蕙的意,否則她也不知道哪個下人值得信任,哪個又是不可靠的;經了這一場喪事,去了糟粕,她反而省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