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巳節清晨。
葉蕙是打昨兒便說要出城登山踏青,話出口後,她卻拉著常勝商量了好久,不知該往何處去前世的她遊曆過許多明山秀水,如今選個出行的目的地卻成了她的難題。
誰叫這寧州城地處山東中南部平原,城外雖然有幾座小山,也隻是聊勝於無呢?
為此葉蕙也曾經有過頗多遺憾,為何此山東不是彼山東,曆史上那個山東是她的故鄉,那八百裏蒙山沂水,常常令她魂牽夢縈。
後來還是常勝提議說,遠山村之所以叫做遠山村,就是村子南頭依傍著一座小山,小山上的風景還不錯;與其去些人山人海的熱鬧地方,倒不如尋個安靜所在,反倒更適合散心,周圍環境又熟悉,玩起來心中也踏實。
葉蕙立刻就答應了,還直說他這個主意好。
她的確沒什麼心情去遊山玩水,更沒有心情混跡於人海當中。說是什麼探春踏青,其實她也不過是想換個環境再看看、常勝這個人究竟值不值得她用心了。
最近這幾個月,但凡她遇上些棘手事情,他總是第一個站出來不假,可人的一生那麼長,還是尋常日子更多若他換了個平淡的環境,還是對她一如既往的關心愛護,她、她也就豁出去了……
孫蘭花來她家扯皮、臨走時說的那些話,就像一根紮進她心窩的毒刺。
她已經十二歲了,在大齊朝,十二歲的女孩兒家早該開始議親了,出嫁的年紀再晚也不會遲於十六歲;而那晚於十六歲的……多半要嫁不出去了,最好的結果也就是給鰥夫做個填房。
眼下的她是有三年的孝期要守,看似不用擔心孫蘭花所說的話立刻成真,可是三年後,她就十五歲了;不論她娘這一胎生男生女,她似乎都不好逃掉被族中插手擺布婚事的命運。
她娘若還是生下個女孩兒,她自然是要招贅的;族中那些心懷叵測的家夥,怎麼會容忍她招贅個能做頂梁柱的男子進來?少不得費盡心機給她尋覓些軟柿子。
葉蕙自恃,就算找個軟柿子來,憑她自己也能將家撐起來,可她憑什麼心甘情願接受這個命運?誰不喜歡兩個人並肩打拚,誰不願意有個寬厚的胸膛做些依靠,反要做個不得已而為之的女強人呢?!
她娘若是生個男孩兒呢?
且不說族裏認不認這這真是她爹的遺腹子,並趁機攆她們娘兒幾個光板兒離開葉氏一族;退一步講,就算族裏將這事兒勉強認下了,不也得想轍將她嫁到一個絲毫幫不上娘家的人家兒去,比如路途遙遠,比如家境窘迫,好叫她娘和幼弟從此更無依靠,任族人擺布?
因此上即便離著孝滿除服還有兩年多,她也必須開始未雨綢繆了。隻有她搶在族人前麵、暗自安排好自己的一切後路,才能在自己的婚事上自己做主,打族人一個措手不及。
若實在沒尋到可靠的人選,再做潑婦狀跟族人拚命去也不遲……
“姑娘,咱們出發吧?”石榴裝好了踏青必備的兩個提籃,便進屋來提醒葉蕙。
葉蕙起身理一理身上的衣裳奶娘的話還真是那麼回事兒,衣料不夠鮮亮,又繡不得花,唯錦閣的衣裙也就不過爾爾了;看來今後兩年多,她也不該再去唯錦閣定做衣裳,銀子不單是賺來的,也有省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