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過得極快,轉眼就進了農曆七月。七月初五,四喜帶著章德章武兄弟從鳳城回來了,風塵仆仆還來不及洗塵,便進了客座,以便等著葉蕙從後院出來,好給她報個信兒。
他們三人這一趟離開了足足有二十三天。去時隻顧得趕路,第七天頭上就到了鳳城,誰知到了文家後卻不得其門而入兩位舅太太借口說舅老爺們都不在家,表少爺們也不在,家裏都是女人,無法招待他們……一守就是三天。
後來還是章德提議說,既然來了,總不能铩羽而歸,叫四喜與章武守著文家大門,他自己騎著馬去了漕幫,到了漕幫東打聽罷西打聽,曆時兩整天後,終於找到了大舅老爺,大舅老爺一聽說是寧州來人,倒也二話沒說便帶著章德回了家,三人這才算真正走進了文家大門。
既是進了文家,四喜並章家兄弟也就不客氣了,張嘴就張羅要見見文老太爺;文大舅老爺也不含糊,帶著三人便去了文老太爺的病榻前。
文老太太身子骨甚好,又仗著一口氣不得不爭,每日不分白天黑夜的給文老太爺侍疾奉藥,端茶倒尿壺,三人既然來探望文老爺子,也就瞧見了老太太……
章德與自己的兄弟章武對視了一眼,心中皆暗道姑娘想得透徹。若是文家二老都好好兒的,兩位舅太太自然是不敢瞞著寧州葉家之事,如今可不是麼,這文老太爺看來是沒有多久好活了。
越是如此,自家太太生了個哥兒,越得叫文老太爺和老太太知曉不是?誰知三人還不等開口,兩位舅太太就衝了進來,若不是大舅老爺怒吼著攔了,這仨人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章家兄弟雖然會武,也不能在文家大打出手。
“小的瞧著大舅老爺如今很不錯呢,或者是文老太爺躺倒的緣故,他今後總得將文家像模像樣的扛起來,行事做派倒是……倒是真比過去強了不少。”四喜斟酌著用詞,字字句句都很緩慢的給葉蕙學說著。
他其實從來都不曾見過文家的兩位舅老爺,心裏對兩位舅老爺的認知,全是老爺在世時的些許流露。老爺建了釀酒坊,葡萄酒暢銷方圓幾百裏,文家舅老爺們知曉了,便隔三差五差人帶來口信,不是說大表少爺要娶親,就是說二表少爺要進京趕考,總之就是變著法子要銀子……
“大舅老爺打發走了兩位舅太太,重新又帶著小的們回了文老太爺的正房,小的們帶去的禮物也一樣不落叫小廝抬進了大屋。”四喜笑道。
“文老太爺聽說咱們太太生了柱哥兒,取了大名叫葉繁,一邊咳嗽一邊連說了三個好字,文老太太偷偷抹著淚,倒是沒說什麼。”
“後來小的們要告辭,文老太太執意親自相送,老太爺雖然咳嗽得緊、卻也說送送好,大舅老爺也就不曾攔著,出來的一路上卻將老太太盯得死死的,若不是章家大哥二哥幫著打掩護,老太太這點東西也到不得小的手裏。”四喜指了指小幾案上的兩張銀票並一封信。
葉蕙垂頭瞧了瞧那兩張銀票,眼窩漸漸酸澀起來。她外祖母早就知道她娘該生產了,信和銀票都是早早備下的吧?否則又怎麼好在自家去了人後偷偷遞出來?
再回頭一琢磨外祖父的病,葉蕙愈加的為外祖母憂心起來看這個樣子,外祖父若是沒了,外祖母的日子也就連文家仆人都不如了。
幹脆將這些話都實打實與她娘說了,然後再商量對策吧!若是有一天外祖父真的去了,大不了將外祖母接來奉養就是!
雖然葉氏族人正愁找不到茬口對付她家,再正常不過的事兒都有可能引起族人的新一輪挑釁,也顧不得許多了……
“這一趟辛苦四喜哥和章大哥章二哥了。”葉蕙笑著站起身來,輕輕給三人福了福身,嚇得這三人趕緊閃身,隻算勉強受了個半禮。
“我出來前已經吩咐廚房燒上熱水並準備飯菜了,三位哥哥去要了熱水洗洗塵換換衣裳,也正好開飯,吃了飯就好好休息一天吧。”
葉蕙叮囑罷三人,便拿著外祖母捎來的銀票和信回了後院。先叫吳媽媽尋隙將裴媽媽請來,又跟二人將四喜帶回來的話學說了一遍,葉蕙便跟兩人討主意:“……是將這銀票和信直接交給我娘,還是如何?”
裴媽媽聽說文家老太爺不好了,滿眼的不可置信。那老爺子多年行走漕幫,一副身板壯得水牛犢子一樣,怎麼說不成便不成了?
轉念一想,漕幫常年靠水吃水,水上陰寒濕冷,留下病根兒也不奇怪,雖是如此,眼角還是有些淚水微微滲出文老太爺雖然生性粗魯,對老太太和自家太太還是挺好的,過去他總是三五日不著家,護不住老太太和自家太太,銀子衣食卻是樣樣不缺,每回回家總要帶些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