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來了!”丫鬟話音剛落,二夫人就蹭地立起身,緊張地快步走到門口,又折了回來,轉了個圈子重新坐定。
太夫人很看不慣她的樣子,重重頓了頓拐杖,忍耐著怒氣教導:“她雖是公主,也是你的媳婦。他們來拜見你,倒把你嚇成了這個樣子。老二不在,你更不可讓她小瞧了去,否則日後如何相處?”
二夫人點點頭,眼睛還是忍不住飛快向門邊瞄了一眼。太夫人氣得幾乎要背過氣去,沉下臉不願搭理她,心中暗歎:小門小戶出身,享二十年福也改不了。
其實徐家亦算不上高門大戶,不過祖上出了幾個秀才、舉人罷了。當初徐庭儀隨淩風龍打天下,受傷避難無意間結識了趙氏。或許是生病的人情感脆弱,徐庭儀竟對趙氏一見傾心,不顧母親反對將她娶為正妻。
寒門薄祚在亂世中看不出優劣,等到徐庭儀封了彭郡公,貴為一品誥命夫人的趙氏在為人處世方麵的劣勢,立刻顯露無疑。若非她接連生了徐寒、徐恬和徐嶺,太夫人幾乎要勸說徐庭儀另娶他人。
若是尋常人家的姑娘還倒罷了,偏偏媳婦貴為公主,二夫人明明坐立不安,還非得擺出婆婆的架子。太夫人注意到她微微顫抖的手,不禁頭疼。
一路走來,淩靖雪心思卻在徐寒身上。清晨起床,他瞬間像換了個人,笑容滿麵軟語溫存,若非不經意的冷漠眼神,幾乎令她以為昨夜的鬥法不過是一場夢。牽著她的手,他眉目含笑,她亦附和著暗送秋波。落在旁人眼裏,真似一對神仙眷侶。
二夫人知道兒子對方五娘一往情深,唯恐被淩靖雪拿住了把柄,心中惴惴不安。待見兩人並肩而入,十指相扣,不由鬆了口氣。
從踏進太夫人慈心堂起,淩靖雪的精神就高度集中。馬球場隻言片語,她已看出太夫人的沉著老道。若說徐家外靠徐庭儀和徐寒打江山,內則依賴太夫人安定家宅,二夫人不過是名義上的女主人罷了。
淩靖雪穿著一件桃紅金線繡蝴蝶圖樣的短襖,下配淺粉曳地長裙,喜慶而不失大方,與尋常的俗豔不同。杏目高鼻,膚白如玉,襯出一張線條硬朗的嘴。若說方五娘是清秀佳人,淩靖雪則明豔照人。雖然算不上一等一的美女,卻令人一見難忘。
兩人不約而同立起身,依著宮廷之禮福了福身,口稱公主。淩靖雪亦不推辭,含笑受了。丫鬟端過茶盤,荷瀾躬身放上蒲團,茶碗高舉過頭,淩靖雪語調輕柔,恭恭敬敬服侍二人飲下,又磕了三個頭。
太夫人與二夫人對視一眼,皆感釋然。原以為淩靖雪公主之尊,不頤指氣使也就罷了,斷不會依著百姓家禮下跪敬茶,沒想到她竟毫無架子。
徐寒看在眼裏,眉頭漸皺。一夜相處下來,他已認定淩靖雪不是簡單好拿捏的,如此低聲下氣,在他看來不過惺惺作態,為日後打入徐家內部做準備罷了。
太夫人斜了徐寒一眼,輕輕搖了搖頭。這個孫子什麼都好,就是死心眼!在她看來,淩靖雪模樣雖不如方五娘,卻比她大方得體,甚有天家氣度。木已成舟,她在宮裏如何鬥與徐家無幹,針鋒相對反而容易打草驚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