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天謝地警察叔叔後來並沒有揍我,隻是簡單的問了我幾句,雖然我當時嚇的跟白癡似的,但並沒有引起警察的懷疑,可能他們認為對於一個12歲小孩來說經曆了這種事被嚇成這樣也是正常的,如果沉著冷靜,麵無表情才反常呢!
後麵的事,我想不說你們可能都已經猜到了,老爹被判了無期。好在他有軍殘證,這才撿回了一條命。但老肖確實是被凍死的,經法醫鑒定,他是被擊暈後,因體溫過低而死。你想即使好好人在雪地裏埋一夜,也會被凍成冰棍,何況一個受傷了的病人。而且那天夜裏雪下的特別大,整整下了一夜,第二天還是掃馬路的發現雪地裏埋了一個人,我想此時的老肖可能已經變成冰雕了。也正因為這漫天的大雪把所有的證據都淹沒了,加上老爹主動投案自首,一切的一切好像都那麼合理。我臉上有傷,而遊戲室裏所有人都看見老肖是怎麼暴扁我的。最關鍵的還是老爹的脾氣,對於大多數人來說,像他這種有嚴重暴力傾向的人殺人好像是早晚的事,並不讓人奇怪。而我卻因為淒慘的遭遇,以弱小的受害者身份受到廣大人民群眾的同情。從此之後我跟老媽生活在一起,幸運的是我的繼父並沒有想象的那麼可怕,他把我轉到了城北的另一所小學,寒假裏還給我請了家教,從那以後我就再也沒見過胖墩,真不知道他是不是還在成天扮演著“賭剩”。經過半年的惡補,我順利的進入了市重點中學。如果你能找到1991年1月9號的聊城晚報就會看到下麵的報道:
“據聊城晚報記者李華軍同誌報道:一名老紅軍,離休幹部杜某,因孫子在遊戲室與老板肖某發生爭執,盛怒之下用鐵鍬將肖某拍死,其手段之殘忍,令人發指。試想一位老紅軍,老黨員,老幹部對下一代竟如此的嬌慣溺愛,僅僅因為一點口舌之爭竟將對方置於死地,對此我們的家長,老師,學校是不是應該反思一下:“小皇帝”們長大後能不能肩負起國家、社會的責任?“小太陽”們成人後到底是造福百姓還是貽害四方……”
不過最後我還是讓這位李華軍同誌失望了,因為我後來不僅考取了大學還讀了博,在我即將畢業的時候家裏那三畝二分地也順應曆史的潮流被拆遷了,於是我莫名其妙的得到了一筆豐厚的讓我自己都難以置信的財產。畢業後我搬到了南方,不為別的隻為離老爹更近,這樣我可以每個月都去看望他。
多年以後在一次同學聚會上,遇到了“同桌的你”,得知她在公安局上班,酒過三巡後無意中聊起了證物,她說她就在檔案室,可以回去給我查查。過了一個星期沒想到她竟給我回了話,說實話我自己都把這事給忘了。電話裏她的聲音還是那麼的甜美,她說找著了,壓櫃子底下都快爛了,問我還要不要?我心中不禁一陣驚悸,雖然已20年過去了,但每每想起他總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有點怕,有點恨,但更多的還是想念。我說能要嗎?違法不?她說不違法,結了案的證物超過5年就可以自行處理了,要不是被壓在櫃底,早被當廢鐵扔了。我連忙點頭說了一串的“謝謝!”。
第二天我親自把他接了回來,“自由”後的他看起來很是落魄,身上的灰塵已厚如蠶繭,由於長年陰暗潮濕的侵襲,鍬柄上到處都是密密麻麻的黴點,鍬頭那一圈圈的鏽跡就像一塊塊老年斑刻在他那張方頭大臉上,不用說,鍬口也早已失去了往日的風采,暗黃的就像煙鬼牙齒上的煙漬。我沒給他梳洗打扮,沐浴更衣,而是直接把他帶到了農場。
時至今日我仍記得那個炎熱的午後,當我捧著鐵鍬向老爹走去的時候,他緩慢的從那顆“千年老妖”的陰影中伸展出來,蠕動著龐大的身軀艱難的坐起,他的頭還是那麼的圓,腰還是那麼的粗,隻是滿臉的橫肉已晾曬成根根臘條掛在那張鬆垮的臉上。他機械而勻稱的搖動著手中的蒲扇,這張蒲扇像極了多年前他緊握的那把。隨著我的靠近他扇動蒲扇的頻率變的越來越慢,最後直至靜止。昔日凶惡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溫柔,當他雙手觸到鐵鍬的時候,他哭了,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見他落淚,要知道老爸去世的時候他都沒掉一滴眼淚,可現在他卻哭的像個孩子。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