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有自己和父親獨特的故事,也許歡喜、也許憂愁、也許無助、也許彷徨,但都是真情的獨白,感人的寫照。問君父愛深幾許,恰似東流春江水。父愛無言,父親無語,也許你的淺淺問候就能贏得父親的歡喜淚水,你還等什麼?
沾滿草末的父親
父親是個農民,不認得幾個字,一輩子靠耕種為生,從來沒出過遠門,甚至連去縣城的次數都非常有限。他和母親在家鄉那“澇了收蛤蟆,旱了收螞蚱”的鹽堿地上拚命地勞動著,用汗水和心血養育著我們兄弟六個。姐姐、哥哥們一個個長大成家後遠走他鄉,讀高中的我便成了父母心中最大的希望和目標。
一九九七年,我不負眾望,終於考進了江蘇大學,成了村裏建國以來走出去的第一個大學生。父親被汗水和勞累浸透了一輩子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自豪的笑容。但是,我上大學的第二年,久病纏身的母親便離開了我們。看著家裏四壁空空的和不時登門的債主,父親鄭重地對我說:“均(我的小名),你安心上學,家裏的事兒別瞎尋思,這與你無關,我就是砸鍋賣鐵也要供你讀完大學。”
話雖是這麼說,可窮人家的日子是難熬的,窮人家要張羅點兒錢真是難上加難。父親接連張羅了一星期,求過了所有的親朋好友,求遍了方圓近百裏有希望的人家,最後以四分錢的高利貸到了八百塊錢,送我上了返校的火車。
回到學校,我停止了早餐,每天午晚兩餐也隻吃五毛一份的榨菜和兩個饅頭,手掰手計算著怎麼省錢。在我省吃儉用挨過了大半個學期時,突如其來的一場大病卻降臨到了我的頭上。整整半個月,雖然在同學們的全力幫助和精心照顧下我恢複了健康,可大家借我和墊付的錢卻壓得我透不過氣來。在試過了所有可以想到的尋求幫助的辦法無效後,我第一次流著眼淚給父親寄了封要錢的信。
一周後的中午,我剛剛下課回到宿舍,門一響,一個衣著寒酸的農民推門走了進來:“李軍是住這宿舍嗎?”
“爸?!”來人竟是父親,頓時我愣在了那兒。
“哎呀,你們學校可真大啊,找你真不容易。病全好了麼?怎麼樣?” 父親說著把頭上戴的狗皮帽子摘下了。令我驚訝的是:父親的頭上竟然沾滿了草末。 “好了,全好了。”有種怕人嘲笑的羞辱感油然而生,我迅速把父親拉坐在床上,“你怎麼來了?”父親好象沒有察覺到我眼神中的變化,他仔仔細細地盯著我,最後放心地點點頭:“很好,全好了就好。”邊說邊解開棉襖,把手伸進懷裏,慢慢地摸出了一個已分不清顏色的手絹包。父親打開手絹,露出了一疊錢。“這一段錢不太好湊,晚了些。這是三千塊,快還給你那些同學吧。” 說著,父親眼裏流露出了一種異樣的光。
三千?我不由得一愣:“哪來的這麼多錢?”
父親幹咳了一聲:“還能哪來的? 貸唄,借唄。啥也沒身體金貴呀!孩子,你也清楚咱家情況,這錢你可要省著點花呀!”我捧著這帶著父親體溫的三千塊錢,含著淚點了點頭:“爸,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父親簡單地吃過了我從食堂打回的午飯後準備回家,走到門口,他突然轉過身來:“孩子,從省城回咱家挺遠的,來回坐車要花不少錢,今年……你就別回家過年了。”我心一震,皺著眉點點頭,把父親送出校門口便匆匆趕到班裏上課。不知為什麼,那天我一整夜沒睡著。
很快到了寒假,在宿舍兄弟的鼓動下,我登上了回家的客車。
推開家門,我愣住了,新刷過的雪白的牆壁,高檔全套的家具和電器……我父親呢?
“你找誰呀?”一個中年男子聞聲走了出來。
我心裏立刻明白了一切,把書包狠狠地一扔:
“這是我的家!”
“你的家?”男子愣了一下,“噢,你是老李上大學的兒子吧?放寒假了吧?怎麼,你爸沒告訴你嗎?”
“你到底是誰呀,怎麼……?”
男子笑了笑:“我是剛搬到這村的,那次你生病,你爸已經把這房子賣給我們了。”
“什麼?!”仿佛一聲驚雷,我差點兒坐到地上,“賣…賣給你了?……那……
那我爸……我爸呐?”
“你爸給人看草垛去了,就住在十裏外的稻草屯。”
不知道我是怎麼從“家”裏走出來的。一出門,呼地淚水一下湧了出來,我發瘋般哭喊著,向著村外的稻草屯奔去。
不知走了多長時間,山一樣的草垛出現在了眼前了。有草垛邊上,一個半露於地麵、深入地下、上麵堆滿了草的地窨子出現在淒涼的月光下。
推開一扇破舊的門,蒼老的父親正一個人孤零零地守在地鍋前,鍋底紅紅的火焰映照著他頭上數不清的草末。
“爸——”我泣叫一聲,一下子跪倒在了父親的麵前。
父親一愣,看清是我,急忙拉我起來:“快起來,回來了也好,還沒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