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轉眼之間,我和張揚已在一起一個學期。不過好像我都沒有對慕毅提起。
記得那天,老二語重心長的對我說:“老四啊,我看那小說裏校園裏的情侶隱蔽工作做得不好的一般都沒啥好結果。我看你和張揚要小心點,小心哪個眼紅的跑去告密。到那時老師出來調解你就是有眼也哭不出淚啊!”
不久之後,真的被她的烏鴉嘴給說中了。
那天上完課,老師點名:“慕然同學來我辦公室。”
我的心一驚,跟在老師後邊,路過樓道的時候望見正來找我的張揚。見如此情形他默默跟在我身後。
這個“爆潮”的老師在平時相處上也並不是不留情麵,別的班都羨慕我們班有一個這麼通情達理的老師。按他自己的話說,自己年少讀書時是個好動的主,少不了讓老師批評,於是從那以後他就發誓以後絕對要做一個老師,教育學生但絕不束縛,說難聽點,也就是對學生有些放縱。但是也絕不是盲目的放縱,必須是有理可講的。
我一直對他的印象很不錯。
到了辦公室他一改嚴肅的表情,笑著叫我拿把椅子坐。
我道謝,不過沒有照他意思做。
也許見我有些小心,他撲哧一笑,“慕然同學,不必害怕,老師不是什麼壞人。”
我被他的玩笑語氣激起了興致,心中的不安也放鬆了不少。我說:“老師叫我來有什麼事?”
他深呼出一口氣,然後咧開嘴笑著說:“慕然,你現在的年紀還未成年,搞戀愛有些早,畢竟現在還是應該以學習為主。”
他頓了頓,“按理說我該製止你,但是我並無這意思。”
我有些疑惑,我問為什麼。他回答,“我不想你有遺憾。知道嗎,我之前暗戀一個女生,後來知道她也喜歡我,但我們最終還是沒走到一起過。”
他的表情有些釋然,我像複讀機一樣問他“為什麼”。
“很簡單啊,早戀唄。她是個好學生。”
我仿佛讀懂了他言語中的含義,我回答他:“老師,我知道的。我會注意,不會影響到學習,不會讓你為難。”
他用肥嘟嘟的手推了推鼻梁上紅色邊框的眼鏡,對我說道:“那就好!”
切~什麼啊,原來隻是怕學校怪罪啊。
我偷笑著走出辦公室,張揚緊張的麵部表情略微放鬆,他問什麼事。
我好氣的看玩笑說:“帥哥,我們太張揚啦!”
他撲哧一聲也笑了,他問,“有事沒?”
我說:“沒,老師通情達理,哈哈。”
“以後還是小心點好。”他微笑不語,我小聲告訴他。
嗬,那個躲在角落看著好戲的人,不好意思,讓您失望了。
回到宿舍,晶兒屁顛屁顛的朝我跑來,說:“老四老四,要不要把那個告密者給揪出來?”
“就是就是,把她的臉打得想豬頭一樣!”林離也來湊熱鬧。
老大和老三撥開這兩個人,詢問我有什麼事嗎。我笑著回答沒事。
“喂喂老四,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晶兒一直嘮叨。
“我不太想......”
她馬上皺起眉頭說:“怎麼不想啊!幫你出出氣啊!”
“可是真的不必啊。”
“味精同學請住嘴,沒聽見我們小然說沒必要麼?”林離替我們堵住了晶兒的嘴。我們都知道如果不叫她味精然後被她爆打一頓她是絕對不會住嘴的。她最討厭別人叫她“味精”。
在這樣的玩笑聲裏,突然有種力不從心的感覺,有些煩。
淩楠在隔天給了我電話,問我近況如何。我回答很好,沒有再發過病。
“那也得好好注意,不能大意的。”他說,“如果有條件的話,最好回來做一下檢查。”
我認真會答他:“我知道,也快要放寒假了,等放假就去找你。”
他說好的,我們再閑聊幾句,他問候慕毅,我才想起來,我已經好久沒跟慕毅聯係了。這樣做兄妹,有點可悲。
我開始分神,無心應答,大概淩楠大哥聽出了些,再客套幾句也就掛了電話。
我想,該打個電話給慕毅。
手機聽筒裏傳來一陣機械性的音樂,沒響多久,電話的另一端響起了一個令人久違的熟悉聲音。
他有些緊張,問我出了什麼事。
我聽完這後便笑出了聲,我問他:“沒事不能找你?”
那邊一陣沉默,我也發覺這樣說的不妥,於是繼續說道:“其實也沒什麼事,淩楠大哥今天打電話來了,叫我去做檢查。”
做檢查這三個字雖說出聲但還是極小心,我不清楚他是否聽見。“淩楠大哥還叫我跟你問好。”
他冷笑一聲,說:“真沒良心,居然等到別人問起你才想起你哥。”
我有點底氣不足,得,誰讓咱理虧呢。嘿嘿的笑,他說:“吃飯了沒。”
我答:“還沒,剛要出去吃。”
“那跟我一起去吃吧,我也沒吃。”他許久沒聽到話筒另一邊沒出聲響,便補充說道,“等一會就去校門口等我。”
我點頭,也沒想過他沒能看見。
再跟老大她們磕叨了一會,便起身走下樓去校門口。
不可否認我有些急促,步子有些大,等到了校門口,看著不遠處的一輛蘭博基尼時有些微的氣喘。
他向我走過來。當我腦中浮現出這句話時,連自己都不能確認“他”指的是張揚還是慕毅。
因為慕毅用走的,而張揚是小跑過來的,自然在慕毅前頭。
他摸著我因氣喘而緋紅的臉,擔心的問我有什麼不適。
我哪裏還去顧張揚的關心,眼神直直透過張揚望著離我們隻有幾步之遙的慕毅,他的眼神有些不悅,還有些黯淡。
我僵直了背,手心滲出冷汗。張揚順我的視線往回看,見慕毅目不轉睛的盯著我們二人。
我忙用力搖頭,作勢要把消極的情緒從臉上搖走。
我拉著張揚說:“這是我哥哥,慕毅。”
他立刻乖順的朝慕毅歉意一笑,為剛剛的無禮表示歉意,說了一句:“哥哥好。”
這一句話,讓我的耳膜轟轟作響。
慕毅把我拉向身後,對張揚點頭,道:“你好,我要帶她去吃飯。”沒有那句——你是否一起去。
張揚表情有些難看,但還是很乖很有禮貌的。他說:“那我先進學校。”再換了一副表情對我笑著,“到了打電話告訴我。”
我“恩”了一聲,點點頭。
任慕毅拉起我的手往前走。
這是記憶裏他第一次牽我的手,要知道,從各自懂事成熟以後,我們便看彼此不順眼,說幾句話不吵架就是謝天謝地,哪還妄想牽手?
他的掌心熾熱,我的手掌冰涼。暖暖的,讓人有些依靠的感覺。
見我沒有抽離他掌心的意思,於是他加大力度把我握緊。
看他牽著我走過那輛顯眼的蘭博基尼,我問他,“不開車嗎?”
“不開,走去就好。”
我們一路都沉默,仿佛天生就是這樣寂靜,自然的可怕。
一路上難免會招來許多目光,可我們都毫不在意。我由著他一路牽著我,為我暖手。
我們走進一家裝飾簡單的餐廳,我望了望頭頂的路牌,原來我們已經走了這麼遠了。
門口大大的白色底招牌上凹顯出來的兩個發著綠光的字——綠島。
他還是沒放開我的手。我跟著他一齊走進這間叫“綠島”的餐廳。
這是一間直白簡單的咖啡廳,我們撿定了靠窗的位置。服務生是慕毅的同學,在這裏打工。他一臉曖昧的看著我,對慕毅說:“小毅哥,女朋友真漂亮!羨慕死你了啊。”
慕毅笑著捶他的肩,鬧著說:“別亂講,這是我妹妹!”
難得看見慕毅這樣的動作,他做什麼動作都好像閃著光,在我麵前炫目。
他詫異的望著我和慕毅,口無遮攔的說:“毅哥,不像啊。哎呦,偷偷交個女朋友都不讓我們知道,你也太神秘了吧!說出來又不會死,我們又不會跟你搶!”那個人說完朝我擠了擠眼。
我的笑容有些僵硬,慕毅忙說:“小然別在意,他開玩笑的!”
然後撇了他一眼,他識相的走開。
不久後他為我們端來兩份牛排,我們都無言,靜靜吃完於是付賬離開。
這餐飯如同嚼蠟,他給我什麼我吃什麼。
回來的路上,我見一個飾品店的櫥窗內擺放著一大一小兩個相同的沙漏愛不釋手。於是買了下來,大的慕毅說必須給他,我不爭,反正我喜歡的是這個小的。
我拆開包裝盒子把沙漏翻過,滿滿的沙礫從一個小小的縫隙一顆一顆倒下。
我把沙漏拿得高高的,怕慕毅看不見似的。問他:“慕毅,你說它多久流完?”
“不知道,你測測啊。”
我說好,到時你要告訴我那個大的時間是多少。
他點頭。從來到回,我們對張揚隻字不提,我有點小小的滿足,大概從沒見過這麼溫柔對我的慕毅。好像心被他的世界占據,很踏實。
我們走回學校門口時,那輛蘭博基尼旁邊圍滿了人,我輕輕捶打慕毅,說:“怎麼沒停好啊,現在都讓人圍滿了,怎麼擠進去啊?”
我力求的低調難道就要這樣被這輛蘭博基尼破壞?
我硬著頭皮被慕毅拉著往前走,口中重複著“對不起,請借過。”
一個眼尖的女生大喊聲:“看,是慕然!”
我頓時感覺好多好多的視線射向我和慕毅,人群裏有人問:“慕然男朋友不是張揚嗎?那身邊這個是誰?”
多麼尖酸苛刻的語氣,我的手心滲滿了汗水,微微發抖。慕毅握緊了我的手,我深吸一口氣,準備回答這個問題,話未出口,慕毅的聲音一出,周圍變得異常寂靜。
他說:“我是她哥哥。”
“哇,好帥!”
“真好看,天哪我快受不了了!”
“神啊,救我!”
“慕然的哥哥你叫什麼名字啊?”
“有沒有女朋友啊?我又沒有機會?”
。。。。。。。。。。。。。。。。。
周圍一陣亂哄哄,不禁胸口沉重,呼吸也變得困難,腳好像踩在軟綿綿的被子上,一不小心就會跌倒似地。
慕毅現在猶如一條柱子,我順著他往下滑,蹲在地上,不斷做著深呼吸。但這裏人煙太多,空氣並不清新,我忍著惡心胃在翻滾著。
慕毅慌忙學著我蹲下,用手輕撫著我的背,一邊把我拉離人群。周圍的人也覺察到我的異樣,熙熙攘攘的討論聲令我的腦袋轟轟作響。
我難受得眼淚都滴落,我哽咽著說:“哥,我好難受。”
他把我橫抱起來,往他的車上小心把我放下。我模糊的視線依稀流露出一個越發清晰的輪廓,張揚硬挺的身子出現在我眼前,他淡淡的體香充斥著我的嗅覺。
“讓開,我帶她去醫院。”慕毅冷著語調對堵在車前的張揚道。
張揚慌張的對慕毅說:“等我一下!一下就好。”
話畢他立即跑開,我說:“哥,等他一下。”
慕毅不語。
周圍的人越擠越多,議論紛紛,我受不了索性閉上眼。胸口還是悶得厲害,但急促的呼吸還是緩和一些。
不久後,張揚開著一輛車,大聲說:“把慕然帶到我車上來,這個比較寬!”
慕毅打開車門把我抱起,小心翼翼的放在張揚的車後座。
這樣的溫柔心細讓我瞬間覺得我就是他的公主。
他坐在我旁邊,把我的頭按在他懷裏,細膩的撫摸著我的頭發,雖還是很難受,但我在他的懷中睡得很沉。
此刻,我比任何時候都有安全感。
(2)
我麵無表情的盯著眼前的白色天花板,慕毅和張揚在旁邊的椅子上小睡。
不想驚動他們,所以隻好安靜的一動不動。
病床上吊著的輸液瓶有規律的滴答滴嗒響,我的手越來越痛,痛到有些麻木,涼涼的。
床頭一大一小兩個沙漏讓我莫名的安心。
張揚的頭因睡著漸漸往下掉,磕到手的時候發出一點聲響,在安靜的病房中顯得格外刺耳。他和睡得不深的慕毅都醒來了。
我自然而然的閉上眼。
不知是誰來為我蓋好了被子,冰涼的手被另一雙微涼的手托進被子裏的熱水袋裏。我的手無意識的抽搐了一下。
我裝成剛睡醒的樣子慢慢睜開眼,在我旁邊的是張揚,他見我醒來,用沙啞的聲音說話喉嚨卻被堵住似的,輕咳一聲後說,慕然,醒了?
我“恩”一聲。
慕毅從門口走回來,詢問我有何不適,我搖頭。
他說:“張揚你照顧她,我去買早餐。”
我聽這話的時候有些許欣慰,也許一夜的相處慕毅早已不對張揚有多排斥,我也不用以後夾在中間。
窗外淅淅瀝瀝的下著雨,我告訴張揚,“我哥沒帶傘。”
他微笑著向我點頭,然後跑出去。
不久,張揚回來。“放心吧,我在隔壁借了一把傘給你哥了。”
我有些無力的對他笑,他抬起手撫摸著我的頭,坐下,問我手疼不疼。
我不知足的說:“疼。”
他起身幫我把輸液管速度調慢,問我:“好些了嗎?”
我點頭。
睡了好久不能動,腰酸背痛的難受,我忍不住想要坐起。
張揚把我扶起來,我說:“無聊死了。”
他說,等等,等你哥買早餐回來。
我說好,問他:“你先走吧,快遲到了。”
“我請假啊。”
“幹嘛請假啊,不用啊。這裏有慕毅。”
“陪你不好嗎?”
我無言,看著他在房間裏忙忙碌碌,一邊還跟我講笑話,怕我無聊。
我很配合的笑,他見我笑,也跟著一起笑。
無聲的笑。
大約半個小時後慕毅帶著熱粥、豆漿和油條回來,我剛好輸完液。
手上有些淤青,張揚偷偷告訴我,“昨晚是一個實習的護士幫你紮的針,看見我們兩個長得帥緊張得紮錯好幾針。你哥差點上前跟人家拚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