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榮雖知道這一切是做給眾人看的,此次見麵後他便要離京去東南沿海剿滅海寇匪患,一別不知何時再見。外人眼裏隻當是花家失勢了,全家被趕出了京城到海上送死。現下再補上這出,說明他花榮之前多受眷顧隻是藉著家妹在公主身邊當差,他才得勢升遷去了京衛大營。
如今,妹妹失職犯錯被逐出皇宮,連帶全家都給連累了。雖礙於過去交情,請了他們來,卻如尋常人一般,隻是席上普通的觀客。
但看到公主與祁暮清之間若有若無的互動,他還是莫名地心酸。卻無可奈何,他隻能忍耐蟄伏。若他有能力,又何必需要女人的蔭庇令自己步得康莊大道,一路青雲直上。
不管是調遷京衛大營,抑或是海上剿寇,都是公主在適當的時機,做出的適時選擇。前者是為提拔日後重用他,後者是為保他令其羽翼得豐滿,藉機帶出一支屬於自己的花家軍來。
在此亂世,作為一名武將,身邊無一兵一卒,手無寸鐵。如何站得穩腳跟。更別說助她匡扶平叛消孽賊,繼而再現太平了。
藉著眾人再次舉杯共飲,花榮連連喝了幾杯。方才壓下心中的鬱結之氣,轉身與戚元芳。孟貴一些人打起了閑岔。花鳳淡瞥了眼勉強撐笑維持的兄長,想起公主的告誡,隻得心中默默為之歎惜。兄長性格憨直死硬,有此一遭,未嚐不是好事。
那些好事八卦的人自然是瞧在了眼裏,互相對瞥一眼,嗬嗬一笑,茶館酒肆裏又有新的佚事可以拿來作為消遣談資,山吹海拉間彰顯自己人脈的廣闊消息的靈通。
祁暮清依舊是那副樣子,誰也不搭理,既不吃酒也不說話,臉擺得比任何時候都臭。
瞅得慕容棋再也看不下去,撈起個酒壇,走過去推了推他,將手裏的空酒盞斟滿酒遞過去,湊身揚了揚下巴,低聲取笑道:“喂,延之,那池邊我可瞧見了。得遂了心願。怎還是這副德性?”
祁暮清眼瞪了瞪,接過酒盞鬱悶地一口飲盡,手一伸,怒道:“再倒!”
慕容棋抽了抽嘴角,隻得繼續做斟酒小廝,待酒壇輕去一半,才適時開口道:“不行了,適可而止。悶酒傷身。莫不是那小丫頭給你氣受了。”
果不其然,祁暮清麵皮抽動了幾下,終沒能說出口,奪過酒壇自斟上,冷漠甩了句:“想八卦,你問她去。我沒這心情,滾……”
逐客令一下,慕容棋自討了沒趣,摸摸鼻子,知道再問下去,非被飽以老拳不可。為了性命著想,還是撤走的好。轉身灰溜溜地回了座,終還是按耐不住心裏的好奇,見平陽正與李從讓幾個笑語玩著骨牌子聯句,索性端起酒盞腆著臉湊上去。
在李從讓一時沒答出來時,適時給了援手,便被拉了進去湊一份子。看大家笑鬧夠了,暫作歇息時扭身挪坐到平陽邊上點的位置,勾身說道:“二公主,可識得在下?”
平陽端著茶盞愣了愣,低首慢呷了口,放下茶盞斂帕拭了拭唇,半歪首笑回道:“怎不識得。你家兄長慕容棠可是我大皇姐東平公主的金刀駙馬。若在民間,按照年歲排輩,我還得喚你聲兄長了。”
這話算是給了慕容棋大大的麵子,不少人目光中流露出傾羨之意。慕容棋正了正身,掩嘴咳了咳,借梯上牆道:“那就恕在下鬥膽,托個大了。既是兄長,那我好奇打聽一件事,妹子可否直言相告。公主方才與我那不馴表弟延之說了甚麼,這小子如今還擺著個臭臉,誰去都不搭理。”
聞言,平陽麵似嬌羞地垂下螓首,飛霞暈頰,半晌攥帕絞指不吭聲,驀地扭身覷瞥了眼,做羞惱狀道:“是他不好,我隻說了句:‘整日擺著個臉,好似惡麵羅刹鬼’。誰知,他便惱了,當即理都不理我,怎說那臉就像上了黑墨,脾氣更是壞得要死,比那臭石頭還硬。哼!該的。”
與桌的幾人不約而同地怔愣住了,嫡出公主與蜀州節度使獨子,這等好戲他們居然愣沒瞧出來。還隻當是祁延之怪脾氣發作,早就習慣了這點。可張嘴規勸,貌似又不合理,惱怒的一頭可是尊貴不比的金枝玉葉,另一頭亦不好招惹。索性閉嘴,繼續圍觀看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