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眾人頷首回禮示意後,平陽回身瞥了眼依舊坐在角落冷僵著臉自斟自飲的祁暮清,衣袖一揮垂手靜立,雙眸狀似水樣含情默默凝睇了會,款步輕移走了過去。
從後麵的托盤裏取來酒壺,側身屈膝正坐在榻席上趁著祁暮清麵前的酒盞空著,親自素手執酒壺斟滿八分。舉箸夾了片菊花糕到他碗碟裏,置筷箸於筷架上,規矩直身正坐著雙手置於膝上,甚是優雅端莊,一臉柔美的淺笑,默默地瞅著對方。
祁暮清幽眸閃了閃,沒有言語,執起酒盞仰首一飲而盡。平陽則趕緊執壺適時添上,兩人就這麼一言不發地靜坐著。一個冷臉喝著酒,一個邊上細心伺奉著。
與宴的眾人莫不詫異,這鬧得是哪出?倒像是尋常夫妻的相處了,一時間,與宴者眼神各異,驚異者有之,迷糊者有之,八卦好事者有之,漠不關心者亦有之……
片刻的凝滯後,氣氛再次恢複正常,宴席繼續著,與宴者三兩成群接著暢談起來。而常日裏那些八卦好事的此刻心中已然猜測紛紛,雖麵上仍笑言歡語著,卻不忘眼睛餘光瞄著,耳朵拉長聽著。
平陽瞧酒喝去了小半壺差不多了,故作嬌羞地四下瞄了瞄,而後往前湊了湊身,伸手拉住祁暮清的衣袖,半撒嬌地呢喃道:“莫氣了,延之,我這不賠禮道歉了。非要我叩首求饒不成?”
聞言,祁暮清眼眸眯起,心中默默無聲歎息了下。當眾親昵放軟話,這一肚子鬼心思的妮子又想做甚麼?難道是破流言替他駁回麵子?經過先前那出激烈的衝突爭執,向來睚眥必報的小夜叉會就此輕饒了他?
祁暮清不敢輕易相信,淡瞟了下不遠處餘光偷瞄的八卦長舌者,亦瞥了眼正興致盎然與眾人吃酒聯句的額爾木圖,嘴角勾起絲淺弧,驀地伸出大掌輕揉了下平陽的發頂,不高不低的朗聲淺笑道:“我在你眼裏隻這樣?你我還會有隔夜仇,傻丫頭。再倒……”
平陽嘟起嘴,將酒壺摟於懷中,臉頰飛暈狀似嬌憨不依的樣子,軟語回道:“適量,既不生氣了,就不許再飲。多吃些菜……”說著,轉身將酒壺放回托盤裏,舉箸夾了些菜到對方的碗碟裏,嬌瞪眼佯怒地瞧著。
兩人之間彌散著甜蜜曖昧的氛圍,瞧到此處,眾人心裏都有了數。京城最近的各式花樣流言皆不攻自破,有心人甚至拿半憐憫的眼神打量著額爾木圖,唉,可惜了這番絕色美男居然入不得平陽公主的眼,也罷,畢竟來自蠻夷外邦,且又分先來後到嘛?若是平陽公主是個重色相的,當真如流言所說琵琶別抱了,那麼‘賢女美眷,娶之則佳妻’的名聲也就徒有虛表了。
反過來,眾人則傾羨的眼神瞄著冰山棺材臉的祁暮清,這等冷麵寡言且不善言辭的硬主居然討得佳人芳心,任憑外麵再多風雨阻撓,亦牢牢掌控難以更改,著實令人意外呀。既羨慕又嫉妒,嗬嗬,有福的人。
瞧到平陽公主如尋常女兒般的嬌憨樣,更是暗暗篤定了這點。祁、慕容兩家的實力不容小覷,今後的朝堂隻怕更精彩了。男人們傾羨嫉妒,另一邊的女人們則是樂開了眼,心有希冀的則互相暗暗推搡著,嘴角勾起壓製不住的笑靨。
平陽餘光淡瞄著身後不遠處的動靜,嘴角噙起溫柔的淺笑,伸手又扯了扯祁暮清的衣袖,狀似湊身故作神秘地嬌憨喃語,音量卻恰巧是與宴的眾人都可以勉強聽清的。
“延之,幫我個忙。將外麵湖上架起的彩繩上掛著的幾個紅紙燈籠射破了,可好?尤其是最高處的那個。”
說著,平陽淺笑著示意邊上候著的宮侍奉上早已備好的彎弓箭羽,祁暮清拂不開意,隻得站起身取過弓箭,幾步跨到水榭門口,熟練地彎弓拉箭上弦,箭無虛發皆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