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祈福堂南海觀世音菩薩像跟前,三足鼎香火繚繞,平陽正虔誠地跪在蒲團上,手執佛珠,麵前矮案上攤開著《觀無量壽佛經》,默默念誦著。
一邊,憐煙立在那候著。安順挽袖擦著汗,貓著腰從外頭一路小跑進來,剛想開口說話,瞧清裏麵的動靜後,當即挪來蒲團正經跪好,雙手合十,跟著一起念誦起來。
憐煙以扇遮唇,勾起抹淺笑。朝快步進來的長寧遞了個稍安勿躁的眼色,蓮步輕移過去,拉著嘟嘴不滿的長寧跨出門檻,尋了個蔭涼處站定後,輕搖宮扇笑道:“四公主怎麼了?瞧這風風火火的勁,若是不嫌棄先說於奴婢聽聽。”
長寧四下瞧了瞧,出聲遣退隨侍的宮婢後,幾步上前拉住憐煙的手晃了晃,柳眉蹙起,呢喃道:“那人說也要走,他走了,誰陪我玩?都說好了的,才幾天就變卦了。隊伍都出了朱雀門,我才知道。哼!”
話說到這停了下來,長寧表情難得的落寞,有些哀傷。憐煙默默瞧了會,心裏大概猜出了那人、他是誰?執起長寧的手,安撫性地拍了拍。
“四公主莫難過,好男兒誌在四方。那人沒有錯,公主總不能因為自己貪玩,就把個大好男兒拴在身邊整日陪你四處玩耍,平白浪費了這大好光陰。不是?再來,公主大了,總要嫁人。若是那人沒這本事,隻是憑著整日陪著公主耍玩,難道就可以近水樓台先得月,不成?”
聽到這話,長寧撒開手背過身去,踢著腳下的青石磚,半羞怒地回道:“才沒有,我隻是氣他說話不算話,就算走好歹說一聲,哪有偷偷摸摸就溜了的?”
“偷偷摸摸?嗬嗬,四公主,三軍將士承天門下集結。旌旗蔽日,號角戰鼓聲震天,一路浩浩蕩蕩過了承天門大街,出了朱雀門,現下正往明德門而去。奴婢糊塗了,不知道公主想說甚麼?”
“討厭,憐煙,你怎和二皇姐一樣,一句話都要繞個十八彎,我就是不滿意,不高興,不開心,很生氣!!也,也……好難過。”
瞧著長寧忽怒忽悲的樣子,憐煙終有些不忍,伸手抓住長寧的胳膊令其轉身,溫柔地瞧了瞧她低落強忍著不掉眼淚的臉,淺笑道:“公主再大些就知道了,現在那人也許是公主認為的誌趣相投可以深交的熟識好友,可,人都在慢慢改變中。他現在喜歡的,將來不一定會喜歡。
公主總愛偷偷出宮遊玩,平日裏俠女自居,最喜好打抱不平。反過來說,惹下的麻煩禍事說三天三夜也說不完。也許,現下瞧著,外人覺得公主是天生浪漫,憨真可愛的緊。可時間長了,嬌縱刁悍,終非良配。
以奴婢看來,公主要麼索性做那馬背上的英雌,如開國時的娘子軍梁玉公主,與同樣名聞天下的柴大將軍巧配成雙,至今為人說稱道。不然,就驕橫到底,學安樂公主……
公主若是覺得兩者都不好,那就該學……遠的不說,二公主如何?公主就算學不得精髓,人前表麵總該有個尊尊模樣吧。莫再學那市井的無賴潑婦言談舉止,那可不是大咧咧,不拘江湖小節,而是不懂禮數,失了皇家的顏麵,分不清場合亂說話,從來口無遮攔。坐沒坐相站沒站相。哪裏是皇家公主的作派?莫說公主皇子們,就連奴婢們平常耳濡目染,都跟著學會了一些市井俚語粗話。
饒是大公主雖嫁前尤愛舞刀弄槍,嗜武成癡,平日裏常常身穿鎧甲腰配寶刀做軍士打扮,可婚後卻……奴婢多嘴了,四公主聽進去也就罷了。沒聽進去,也隻當奴婢無意撞昏了頭,說了些雲裏霧裏,偏又犯上大膽的話。請四公主懲罰!”
憐煙蹲身福禮告罪,長寧臉羞臊得酡紅,咬唇眼泛淚光怔怔地瞧了會,低首悶悶地回道:“長這麼大,第一次被人這麼說。也對,我言談舉止確實粗魯的緊,經常髒字掛在嘴邊,隻會到處闖禍,偏偏老是打不過對方,要其他人幫忙料理善後。現在瞧著確實沒啥,將來確實不好。
我也想做二皇姐那樣的,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無一不精,針線女工廚藝烹飪樣樣拿手,性子又好,更有賢女美眷的好名聲,天下皆知。大皇姐,十八般武藝,能跟著大駙馬馳騁沙場,甚至建功軍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