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八一回 絕望(1 / 2)

祁暮清從未發現日子是這樣的難捱,一點點消耗著他僅存的耐心與理智。幾乎是一瞬間,他的世界翻天覆地了,孩子沒了,昔日的戀人命懸一線,病體垂危。

他到底做錯了甚麼?老天爺要這般懲罰於他?思及此,徒生悲涼,雙眸黯然淒楚,甚覺生無可戀。仿佛一夕之間,心被活生生地挖空了,隻剩下血淋淋一片。

撫著空蕩蕩的心口,再也無法感覺到疼痛,祁暮清喉間壓抑出蒼涼的低笑,甚是絕望。他覺得自己快要被這血腥殘忍的一切活活的逼瘋了。進有錯,退亦有錯!

李平陽,一個怕他到死也無法搞懂的女人。無數次地告誡自己:隻是鏡花水月一場夢,李平陽,終是紮進他心頭的刺,釘在肉裏,日夜疼得他痛不欲生;還未拔除,他卻已感到生不如死。

祁暮清像抽空了靈魂的木偶般,靜靜地毫無生機的坐在那,一動不動。

邊上瞧了好一會兒的慕容棋,勾了勾唇角,低首輕聲念道:“生又何歡,死又何哀?其始而本無生;非徒無生也,而本無形;非徒無形也……”

說完,停頓了會,繼續道:“兄弟,你這樣子,不好。需知道,人生本就如此。往日何等豁達,今日怎?難道真應了那句話:溫柔鄉英雄塚,難過美人關……”

聞言,祁暮清眸光黯了黯,抬首啞聲道:“別說了,我知道。事已至此,我有分寸。”

“唉,罷了,且隨你了。實際上……嗬嗬,兄弟,你……你自己看著辦吧!”

想說的話到了嘴邊,終是咽了回去。慕容棋站起身,幾步走過拍了拍祁暮清的肩膀,勾起抹笑意,揮開折扇,輕搖了幾下,準備開門離去。

祁暮清怔了下,出聲喚住對方,說道:“你了?你又會如何做?當真願意娶霄靈郡主?”

慕容棋身形頓了下,回首默默地瞥了眼祁暮清,噙起抹溫潤的淺笑,回道:“今日怎問起這兒女情長的事情來了?延之小表弟,你今個確實反常的厲害呀。”

“回答我!”

“嗬嗬,兒女情長,英雄氣短。需知道……”

“說重點!”

“宜從權變。且兼弱攻昧,逆取順守,湯武之道也。”

“……”

聽到這話,祁暮清有些發懵,怔怔地瞪著慕容棋,半晌愣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慕容棋一襲白衣立在門邊,輕搖著折扇,嘴角眉眼的笑越發地溫潤淡然,噙笑道:“這是,為兄掏心窩子的實話。延之表弟,還有甚麼不明白,還想問甚麼?索性今日一並問了吧。”

聞言,祁暮清苦笑了下,低首盯看了會地麵的青石磚,淡淡地回了句:“沒了。”

“回得倒是幹淨俐落,希望你真能做到。”

“二表兄,莫先說我,你也且當心。”

“何意?”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嗬嗬,愣頭青臭小子,倒打一耙說起為兄我來了。還是先管好你自己吧,如今可是一身的腥臊。”

聞言,祁暮清沒有吭聲,眸光一冷,隻隨手抓起了裝好茶水的茶壺砸了過去,便不再多做理會。

一個沒注意,慕容棋被潑了個劈頭蓋臉滿身濕,當即沒了好脾氣,拉下臉跳腳隨口罵將了幾句,摔門而去。

瞧到對方離去的背影,祁暮清斂去臉上的笑,默默地跌坐在原處。“湯武之道”,嗬嗬,雖一直心裏隱約有數,可當真的親口聽到時,還是掩不住內心的震驚。

天下紛擾,與他何幹。他隻想做個策馬仗劍走江湖的,無意於世間的紛紛擾擾。罷了,他覺得累了,不想摻合其中了。他沒大誌向,更無大胸襟。功成名就、名垂青史,與他無關。他停留至今最大的原因:不過是世間的親情牽絆罷了。

如今,當今聖上病入膏肓,岌岌可危。若帝星一去,再無可威脅傷害祁、慕容兩家的存在了。到時,他便可放心離去。要不了多久了,這天快變了。

無意間,先前血腥的一幕突然眼前晃過,心頭一痛,祁暮清寒眸閃爍了下,薄唇抿起,身側雙拳下意識地攥緊,閉目深吸了幾口氣,拚力無視去揪痛抽疼感,默默地告訴自己:死了也好。

思及此,站起身往前走了幾步,背手瞧了會窗外早已黑了的天幕,回身熄燈解衣歇息。

紅楓閣,內室,平陽依舊靜靜地躺在那,麵容略顯蒼白,一頭的青絲散灑開,襯得小臉瘦削無半點血色,沒了那高隆的小腹,絲緞錦被外細瘦的纖臂細腕,身形越發顯得孱弱不堪。

長寧哭腫了雙眼,默默地飲淚守在床邊。沒了半點往日嬌縱之氣,隻是乖乖地坐在那,不時斂帕拭著怎麼控製不住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