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長寧愕然怔住,愣愣地立在原地。淚水模糊,默默看著慕容棋的漸行漸遠,心頭哪處仿佛瞬間轟然倒塌了般,一下子空落落的。害怕、驚惶、絕望……漸至木然,嘴角勾起一絲淒美的笑靨,杏眸黯然,嬌容淚麵染濕前襟,夜色涼亭中,一抹纖弱的幽影孑然無依。
那頭,輾轉反側,祁暮清始終難以入眠。熄了燭火,室內一片漆黑。嘴角溢出一絲苦笑,慢慢撐坐起來,靠著床柱,探手從枕下摸出個錦盒,打開後將玉簪握到手心裏慢慢地摩挲著,好似撫摸那一頭青絲。
玄莫湖上的驚鴻一瞥,劉府門前的伏身仰望,洛河畫舫的遙遙一眺……前一刻人前還是華貴優雅的可人兒,後一刻背地裏淚眼啕啕像個孩童似的哭鬧不休,甚至狠咬素未謀麵的他一口來泄憤……過去相處的點點滴滴,慢慢湧上心頭,祁暮清閉上眼,下意識地攥緊手裏的玉簪。
嗬嗬,細細想來,這所謂的定情玉簪是他強索的。猶記得那時妮子羞澀微赧的嬌顏,還有那不知是哭紅還是惱紅的眼眶……一言一行、一顰一笑、一舉一動,皆深深刻入心扉,縱使想忘記,怕也不是那麼容易。
孩子,一片血紅在眼前晃過,心不覺再次抽痛起來。她也快了,明明知道自己卻不能去,更去不得。無數次地說了不在乎,他當真不在乎了嘛?
午夜夢回,夜深人靜時,他隻能傻傻地靜坐在這,由著痛苦慢慢蠶食鯨吞著心房,卻莫可奈何。隻有僅存的理智不斷地提醒著他不可以,一麵宗族大業,一麵心愛之人,左右搖擺不定間,他終成了那無情之人。
怪不得他,步步為營,如履薄冰,心愛之人的心裏擺在第一位的,亦不是他,公平期間,隻有如此了。
指腹一點點細細摩挲著手裏的玉簪,平陽,小夜叉,這一世的虧欠,來世吧。來世,慢慢還你。縱使你要天上的月,都會摘給你。可這一世,不能,我若真遂了你的心願,隻怕要做那三不孝之人。
下顎收緊,一行清淚無聲落下,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玉簪死死攥在手心,祁暮清選擇閉上眼睛靜候著噩耗的到來。
紅楓閣,內室繡床邊,隻有趙太醫、憐煙二人照看靜守在一旁,其他的人都在外廳候著。
時間一點點逝去,平陽卻沒有半點舒醒的跡象。憐煙不覺有點慌了神,抬首瞥了眼幾案上的漏刻,寅時三刻?!心頭一窒,怎回事?早該醒了,難道是藥量出了問題!想到這,越發地如坐針氈。
眯眼笑了笑,趙太醫單手捋了捋胡須,很是淡定從容。微微抬手示意稍安毋躁,憐煙微蹙柳眉,心裏雖如油煎般,卻隻得耐著性子繼續等。
一炷香又即將燃盡,憐煙眼眶微紅,扭身斂帕拭了拭淚,正打算起身續香時,突然,一聲幾不可聞的低喃:“水……”
憐煙身子下意識地一顫,淚水瞬間奪眶而出,嘴角綻開燦爛的笑靨,回身快手倒了杯茶水,小心翼翼地扶起平陽,將杯盞遞到那發白的唇邊,半哽咽地低語道:“公主,喝口茶水潤潤嗓。”
平陽無力地倚著憐煙的肩,就著她手裏的杯盞慢呷了幾小口,又休息了好一會兒,方才緩過來,抬眼瞧了下麵前伏身請安的趙太醫,費力地扯了扯唇角,輕笑著開口道:“趙太醫,免禮,請起。今日,煩勞你了。”
“微臣惶恐,公主,請容微臣再查診一下……”
“嗬嗬,好。憐煙,賜坐。”
過了片刻,趙太醫微微籲出口氣,懸著許久的心總算落了地,噙起抹輕鬆的微笑,收回切診的手,捋了捋山羊須,拱禮低聲回稟道:“公主萬福金安,無大礙,隻氣血略不足、體虛,加之是因……嗬嗬,僅需靜心調養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