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午後,暖陽溫煦,徐徐清風,天晴氣朗。因久不出房門半步,慪不過紫鵑連番的勸將,平陽隻得出來散散園子、曬曬太陽。
臥病纏榻久不動彈,還沒走多大一會子已然輕冒香汗,腿腳感到陣陣酸麻不適,微微喘息,甚有些吃力,偏又不好拂了旁人的心意,平陽斂帕拭了拭汗,輕咬了咬唇,隻得挨著暗暗放慢腳步。
沒一會兒,憐煙瞧出了不妥,遂命人移來步輦,想讓平陽坐著瞧風景。
輕瞥了眼那步輦,平陽微蹙了蹙眉,立足抬眼前後看了看,啟唇道:“不用,還是走走的好。才幾步路,唉,紫鵑說得對,再那麼躺著,非生鏽了不可。再走走吧,對了,憐煙,凝菊齋的菊花還開著嘛?我想去瞧瞧,上次沒去成,可惜了。”
“……呃,先一茬已經陸續謝了,可,晚菊卻開得正盛了,前日公主吃著說喜歡的那清菊糕就是秋月采的那晚菊花瓣磨成粉揉到麵裏現製得。”
聞言,平陽勾了勾唇角,笑道:“哦,那就去瞧瞧。”
憐煙點了點頭,回道:“嗯,公主慢些走,奴婢來扶你。”說著,輕輕抬手揮退抬輦的眾人,又暗使了個眼色給冬梅,令她繞路先行去準備。
一路慢行到了凝菊齋,看著眼前細致的布置,平陽勾唇淺淺笑了下,四下瞧了瞧,心裏那說不出的滋味兒,就是在凝菊齋賞宴的那日,她狠下心腸來擅自替齊夫子決定了終生大事,將他的心毫不留情地擊了個粉碎。也是在那一日,她的心徹底死了個透透,如一潭死水般,再無半點漣漪。
底下的一切如她預料般地上演著,隻一件事出乎她的意外——祁暮清。這混賬對自己的態度幾乎突然地一百八十度地大轉變,且頻頻出招令她措手不及,甚感屈辱。
憐煙瞧公主站著那半日沒動靜,怕她又胡思亂想平添憂愁,遂上前幾步,挽扶住她落了坐,輕聲寬慰道:“公主,瞧,這花開得多盛。”
平陽輕扯了下唇角,幽幽地呢喃道:“梅蘭竹菊,花中四友。梅之傲、蘭之幽、竹之堅、菊之淡,細細想來,惟菊最得本宮的心意,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像極了,如此那番,挺好!挺好……”
看著公主觸景傷情的模樣,唉,就不該快嘴隨意答應了公主,還提前準備……真是個餿主意!
憐煙暗暗地悔得個腸青,銀牙咬了咬唇角,半晌,故作輕鬆地岔開話題,輕笑道:“公主,前些日子奴婢們閑來無事就排了一出獻壽舞,想在太後壽辰那日討個賞來。嗬嗬,可……可怕排得不好,公主今日難得出來,不如替奴婢們看看可好?”
“哦,是嘛?日子過得真快!你不提,我都忘了這等大事。該打,著實該打。皇奶奶的事情馬虎不得,那就瞧瞧吧。”
“好,可是……公主,奴婢們圖個方便,往日都在水月亭排演的。樂器物什也都放那了,現下,估計正在排著。公主,不如我們直接去那看!”
聞言,平陽輕蹙了下柳眉,抬臉瞥了眼憐煙,當即明白了這妮兒的心思,微微頷了頷首,笑道:“好吧,聽你的。”
得了首肯,憐煙趨前幾步,扶起平陽,還未走到門邊,卻被外麵的通傳聲打住了腳步。
“壽安公主到!”
眾人不覺一愣,壽安公主?!不是吧,今日起了哪一陣邪風?居然將這超難打發的主送上門來。思及此,在場的眾人無不蹙眉頭疼。
壽安公主,乃懿太妃所生,自幼聰明伶俐,甚得先皇的寵愛。在先皇的一眾兒女裏,長得算最拔尖的,隻可惜,放眼天下,沒一個男人願去招惹她。隻因一件事:壽安公主作風實在放`蕩的厲害,早早出家做了女道士藉此來逃避婚姻也就罷了,可實際上,那修行的道觀裏蓄養了男寵無數,這還不夠,壽安公主經常還罔顧女兒家的身份,公然去那些煙花楚館地玩樂縱情……
雖嚴重損害了皇家的顏麵,可不知是何原因,先皇與當今聖上對此一直是睜一隻眼閉一眼,裝聾作啞的很。不過,好在除了這特殊喜好外,其他方麵,壽安公主還算勉強規矩。
但出自這原因,皇親貴眷們行事交際上大都皆繞著她走,唯恐沾了甚麼腥味。而壽安公主自身也不屑與他們這些貴戚來往,這些年,也就勉強相安無事。
若是缺啥少啥需要啥,往日裏她也隻隨意打發個人來吩咐一聲便可。可今日,到底是哪裏不稱這祖宗的心,她居然親自登門,還點名要找二公主殿下。
正在眾人幹瞪個眼彼此互覷時,隻聽外頭有人笑聲由遠及近,道:“喲,瞧瞧我的冉兒好侄女,我還沒到門口,就在這候著了。真是個懂事知禮的好孩子,嗬嗬,都免禮吧。這不是宮裏,沒那些破規爛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