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漢文,與君聚無期(1 / 1)

看著於致和離去,張鐵蛋直朝他的背影撇嘴,瞧他那瘦板條的個子白嘰嘰的臉,要不是礙著他是袁世凱的義子,張鐵蛋早想收拾他了。其實義子又算什麼?說白了,不過一個拉攏人心的虛名罷了!當初張鐵蛋跟著連城時,北洋軍裏隻要有學問有軍功的都被袁世凱收到了麾下,不是義子就是門生,尤其是那些從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畢業回來的高知識分子,全都成了北洋軍的大人物,他於致和不過一個小角色罷了,要是大哥讀過書,肯定比他強多了!

連城倚著椅背,兩手放在身前,睨著那封信,半晌,罵出聲來:“媽|的!欺負老子沒學問啊!老子要是能讀完一封信銅仁還有他呆的用處麼?”

張鐵蛋走過來嘿嘿笑著,寬心道:“大哥甭理他!要是打土匪為民除害也有錯,那天底下還有對的事兒嗎?老百姓現在都念您的好呢!貴州這地方雖受桂、湘、川、滇四省包圍,又小又貧,可兄弟我覺著這地方不錯,有發展前途,咱就在這兒不回去了,不回去受那些有學問人的氣了!”

連城一指抵著眉不語,過了一會兒他就扶著椅子站起來,一把抓了那封信,吩咐道:“好好守著司令部,監督各營訓練!”說罷,抓起拐杖就拄著往外走。

張鐵蛋不明所以,追到門邊喊問:“大哥!您去哪兒啊?”

白錦屏擱下筆,手拿起宣紙,看著自己作的長短句——

長庭闊院風細細

望斷天涯,與君聚無期

風停葉落塵埃裏,無言誰會憑闌意?

“夫人,您寫的真好!”靜兒放下墨拍手叫好。

白錦屏的眼皮一跳,驚駭:“你認字?”

見她這樣反應靜兒大不解,搖搖頭說:“不認得啊。”

她鬆了口氣,嗔道:“不認得瞎說什麼。”

“就是覺得夫人您寫的好看啊!”

她輕歎了口氣,將紙慢慢卷起來,剛才是怕靜兒認字窺到她心中秘密,這會兒竟又希望靜兒真的認字。這諾大的連府,竟沒有一個可談心的人,真悶。對許漢文的思念便隨之增長,從小到大都是他陪著她,教她讀書識字,與她對詩作詞,雖然她做的不如他好總被他訓教,可當時心裏那份喜悅是真真切切的。

可惜,與君聚無期,他死了。

她一陣傷心,臨別時他說的那些傷她的話一字一句都回來了,她知道他是為了她好,如果他活著就好了,就算不能嫁給他,能看著他成家立業把許家一脈傳承下去也好啊,許家就這樣,沒了。

她把紙卷好扔進了一旁的紙簍裏,拿起一旁寫的《詩經》略一翻看,不禁輕笑。

“夫人,怎麼了?”靜兒也探著頭看。

她慢慢搖著頭說:“以前在家,父親鞭策著我都沒好好寫過字,總會把小楷寫成狂草故意氣他老人家,現在沒有人督促我卻寫了一手規整的小楷。看來,性情不是靠寫字練出來的,而是歲月磨出來的。”

靜兒聽不懂她說的什麼楷什麼草,懵懂點頭。

這時,忽見連城拄著拐杖嘚嘚走了過來,靜兒趕緊迎過去扶他,他不讓,推開靜兒大步進書房,白錦屏見他情緒不對,心裏的弦不覺也緊了,上前道:“你腿上受著傷還這麼風急火燎的,萬一牽動傷口怎麼辦?”

連城從司令部回到家裏,一肚子火氣,聽白錦屏一語,奇妙地熄了,他垂了垂眼,表示認錯,把書信遞給她,悶聲道:“幫我念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