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聲機裏竟放了一夜的夜曲F小調,在寂靜的清晨,卻有幾分輕靈。
“旅長!不好了——”柱子衝進院裏一聲火燒眉毛的大喝把這輕靈衝的無影無蹤!
連城和白錦屏都還熟睡著,猛地睜開眼睛,白錦屏隻把被子往上拉蒙住頭,低叫著:“是誰呀?連城你快出去,別讓他進來!”
連城聽出是柱子的聲音,隔著被子在白錦屏身上輕拍了拍,語氣是初醒的慵懶和深沉,“他不會進來的。”說罷他就撈了衣服往身上套。
穿衣的空當,聽見柱子在外頭跺腳拍手自言自語,連城蹙眉,往腰裏束著衫衣大步走到留聲機前拔了電源,朝外頭問:“柱子,什麼事?”
門外的柱子一聽,臉貼到了門上,焦急道:“張副官在南門帶兵把請願的工人給圍住了!不知怎麼那些人把矛頭對準了他,他頂不住了,您快去吧,再晚了恐怕張副官一急會出人命!”
連城一聽也不管衣服了,半邊襯衣還在腰帶外頭就拉開了門,厲聲問:“說清楚,前因後果!”
話畢,他抓了軍帽戴上就大踏步出院!
柱子緊跟,邊走邊說:“早上天剛亮就有人帶著隊伍遊行,說要去貴州請願,城門那邊正換崗讓他們鑽了空子引起一陣騷亂,幾個守衛攔不住就去知府衙門求救,他們竟然不管,巡防局更是一群烏合,都沒按時上工,司令部這邊於教官托了下人來說身體不適,這幾天都不能辦公了,張副官就點了一隊兵過去了……”
白錦屏慢慢從被中探出頭來,正見靜兒一臉迷惑進來,她趕緊說:“關門!”
靜兒機靈,跳進門檻,反手關了門,問道:“夫人,發生什麼事了?”
她兩手抓著被沿,柱子對連城說的話她聽見了一半,但也能猜到整體。貴州境內響應了保路運動,各方勢力都有預料都有準備都在回避,卻教張正軍誤打誤著,這下,闖禍了。
她顧不得羞,讓靜兒端水來,小淨了身子,換上幹淨衣服,稍作梳妝就出了門。
連城的性子也是火爆的,最受不得激和怒,她怕他去了反而更糟,如果動了武力,有人受傷,再甚者出了人命,可就無力回天了。
如果平時,這個時候早市已開,街上該是熱鬧喧嘩,此刻卻冷清的多,隻有幾家鋪子開張的,聽說南門出了事都跑去看熱鬧了,壞的是,原本抱著看熱鬧心態的都站到了請願隊伍裏,南門的人越來越多。
一輛黃包車也看不到,白錦屏隻好拉著靜兒用跑的,沒過一會兒就覺得腳上發疼。洋人發明的高跟鞋就這點不好,走不得長路。
到了南門人群圍的水泄不通,白錦屏扶著靜兒的胳膊不住喘息,用手帕拭汗,問靜兒,“你看的見嗎?”
靜兒仰起脖子,搖頭,“別說看,聽也聽不見,亂嘈嘈的。”這時,她瞅見旁邊有輛裝著麻袋的板車,想是車主也擠到前邊看熱鬧去了,她放開白錦屏的手,跑了過去,小心翼翼上去,站在麻袋上,這才看得一二。
白錦屏趕緊問:“什麼情況?”
“哎呀!綁了人了!”靜兒驚著,見張正軍手裏拎著槍,站在連城身前,垂頭喪氣的模樣。
“綁了誰?誰綁的?”白錦屏走近車邊,手撐在車轅上。剛才跑著不覺怎樣,這一停下下,腿腳俱痛。
“應該是張副官綁的百姓,旅長正調停呢!”
“他有沒有著急發火的樣子?”她趕緊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