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金鳳的步子越來越慢，越來越慢，眼淚不住流下。她想起今天連城問她的那句——鳳兒，你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她也不知道。原來的她什麼都不懂，隻知道討好他，和那些女人爭搶他，以能和他同床為榮，也用手段，也用計謀，也會吵鬧，還打過架。她記得，那次她和巧姐撕打，頭發衣服都亂了，連城很生氣，狠狠罵了她們，巧姐就哭著告狀說她把她的胳膊咬破了，連城竟轉怒為笑，用馬鞭指著她，說，“鳳兒，你怎麼還是改不了你那狗性？”到了晚上，他私下說，他就喜歡她這股子強悍的勁頭，床上床下，如是。
如今，她自以為變得比以前文明進步，卻遠不如以前真實純粹。
她闔了眼睛，任夜風吹著，搖搖晃晃，往前走。
“鳳兒——”忽然，一個驚異的拉長的聲音響起，仿佛覺得這樣叫不合適，隨即又加了兩個字，“…….姑娘。”
楊金鳳的步子一停，怎能聽不出這個聲音？她閉著眼睛，不想睜開，不想看見他，他一定在笑話她！
張正軍微躬著腰，俯身看著黑色鬥蓬下的臉，楊金鳳竟然哭了，低眉垂眼，淚婆娑，怎麼都不像他印象中的那個她。
“鳳兒姑娘，你這是…..”確定是她後，張正軍直了身子，語氣也客套了許多。這些天連城派鄭天福查探，他也在讓柱子和陸大勇查探，這一切的一切，他大概摸清了，他本想找楊金鳳談話，就出了道士做法振華被連城抱走的事，他就忍下了。
楊金鳳沉了口氣，真是人倒黴喝涼水都塞牙，怎麼會遇上張正軍？
她睜開眼睛，少了哀傷，多了強硬，挑釁般看著他，“張副官，你好像沒有權利管我吧？”
夜風吹來，有些涼，張正軍吸了一下鼻子，笑著說：“你是大哥的人，這麼晚了一個人在街上遊蕩，我是關心——”
“不要裝好心了。”楊金鳳瞥了他一眼，越過他就要走。
張正軍反手拽了她的胳膊，她不再動，兩個人就那樣背對著，他沉了口氣。斟酌著說，“我知道你去見誰了？振華……已經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你收手吧。大哥嫂子對你夠寬容了，如果是我早就把你一槍嘣了！我說過，再有人傷害白錦屏，我跟她沒完！”
楊金鳳身子倏然轉過來，拚命忍著的眼淚因這個動作甩出眼眶，擰眉看著張正軍，“隻有她白錦屏是千金小姐，就該受所有的男人保護寵愛嗎？我呢？張……”她的聲音一時低落下去，像是沒有力氣了。
原來人脆弱的時候是這種感覺，仿佛飄浮在半空中，想要東倒西歪，想要窒息，想要一死了之，想要……
想要找個人靠一靠……
“……鐵蛋……”最後兩字，化作嗚噎，她往前探身，頭抵在了張正軍的肩窩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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