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夏抿起唇角,好久才輕聲道,“是啊,世事難料……”
陳悠悠離開後,唐夏就獨自坐在長椅上發呆,連沈先生什麼時候出來的,都沒有察覺。
他輕輕彈了一下她的腦門,嗓音低沉道,“怎麼了?”
唐夏回過神,站起身,抓了抓頭發,低聲道,“你出來了。”
沈先生挨著她坐下來,將她的手拉過來,捏在手心。
“你看起來不高興。”
“跟悠悠聊天,提到那場事故,心裏有些不舒服。”
她其實是想到了丁丁那個孩子,但她知道沈濯雲不喜歡,所以就沒提。
“害怕了?”
唐夏縮進他的懷裏,“嗯”了一聲。
沈先生輕輕拍著她的後背,低聲道,“都過去了。”
唐夏將這股難受咽回去後,才鬆開他,問道,“醫生怎麼說?”
“醫生說我身體底子好,可以適當的做一些運動,防止躺久了肌肉萎縮。”
他頓了頓,朝著她勾起唇角,貼著她的耳朵道,“你要像上次一樣配合。”
唐夏……
兩個人鬧騰了一會兒,就接到沈老爺子的電話,勒令他倆回紫園。
老爺子掐著時間呢,這回就算是想找借口,也不行。
“一定要去?”
唐夏苦哈哈的看著他,“我裝病行不行?”
沈先生有些好笑,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你怕什麼呢?他能吃了你?”
“他是你爸,你當然不怕,我不一樣啊,再說,我還騙過他,之前他不跟我計較,是因為你身體還沒好,現在線都拆了,他肯定要找我算賬。”
沈先生哭笑不得,指著她的腦袋,低聲道,“你這裏麵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麼,他想跟你算賬,會叫我一塊兒過去?領證的時候,也沒見你這麼慫。”
沈先生說著,拉著她就朝著電梯走去。
唐夏見申訴無門,蔫蔫兒的問道,“你爸喜歡什麼,我要不要買點禮物過去?”
沈先生丟下一句“路上再說”,就將她拉進了電梯。
唐夏抬起頭,剛想抱怨一句“粗魯”,就瞧見站在最裏麵的一道枯瘦的身影,她一怔,唇角微微抿起。
她已經很久沒有見過殷旭了,事實上,自從唐夏跟殷承安離婚之後,她就將殷家所有人從自己生活中徹底剔除,包括那個曾經疼她護她,最後卻傷她至深的老人。
時隔幾個月,再次相見,物是人非,唐夏一瞬間不知道該怎麼跟他打招呼。
殷旭看到她的時候,眼中也閃現出一絲意外,他頓了頓,略微有些不自在的將手裏的化驗單對折起來,抿了抿唇角,朝她點了點頭。
唐夏抿著唇,一言不發,殷旭看上去瘦了很多,他本就不胖,現在幾乎是形同枯槁,薄薄的襯衣下麵,空蕩蕩的,拿著化驗單的手,骨骼分明,青筋凸起,臉上顴骨凸顯,皮膚暗黃發黑,眼睛也變得有些渾濁,怎麼說呢,現在的他,就像是一副骨架上,裹了一層人皮,消瘦的可怖。
她在打量他的時候,他也在打量她,還有她身邊的沈濯雲。
他們兩個人十指相扣,動作親密,再加上唐夏現在已經遮掩不住的肚子,殷旭心中已然明白兩人的關係。
“怎麼了?”
沈先生察覺她的異樣,一邊問,一邊朝著她視線所在的方向望過去。
殷旭這才看清對方的正臉,熟悉而精致的五官,令他動作一滯,一瞬間,瞳孔都放大了。
沈先生的視線之時在他身上掃過,停留的時間還不足一秒,然後就將唐夏往懷裏拉了拉,低聲道,“認識?”
唐夏轉過頭,垂下眼眸,淡淡的笑了笑,道,“我大學時候一門選修課老師。”
她說著,就真的像一個學生一樣,跟他打招呼,“老師,好久不見。”
她疏離陌生的語氣,讓殷旭心頭湧起一股失落跟晦澀,他勉強的扯了扯嘴角,蒼老的聲音,帶著些沙啞,輕聲道,“好久不見。”
打過招呼之後,唐夏就沒有再交談的意思,她緊抿著唇角,心不在焉的看著電梯上變換的層數,臉上一片淡漠。
電梯在三樓的時候,殷旭就離開了,唐夏瞧著他落寞的背影,心裏湧起一股淡淡的悲涼。
“三樓是腫瘤科,他看起來不是很好。”
沈先生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唐夏一怔,手指緩緩握緊,殷旭有肝癌,發現的時候已經是中期了,她跟殷承安離婚那會兒,已經做過三次手術,情況不算壞,但也不算好,醫生說好好養著,也就一兩年時間。
而現在,過了還不到半年時間,他就瘦了這麼多,病情,很有可能是惡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