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理教規矩,什麼貞烈名聲,什麼好女不嫁二夫——全都是用來騙人的!說到底男人就是喜歡在床上像□□,出門像貴婦的,她想要在蔣家站住腳,必然得先將蔣佑方籠絡住,幸好蔣佑方是個單純好哄的,至於多得一些身體的快感——又什麼不可以嗎?男人可以嫖,女人一樣也可以嫖!
她做孤魂野鬼時,蔣家上上下下那些見不得人的事見多了,早不把這些男女□□當成一回事了,她上一世就是太善了,才會落得那樣的下場……
月娘西沉時,門外傳來喜娘輕巧的敲門聲,“六爺,六奶奶,該滅喜燭了。”
閔四娘坐了起來,在窗邊迎著月光的喜燭已經快要燃盡,所謂男左女右,男子的那跟離風近些,燃得略快一些,女子還剩姆指寬的一小截。
她穿上了事先準備好的幹淨的內衣和裏衣,推了推蔣佑方,“六爺,該滅喜燭了。”
蔣佑方咕弄一聲,約麼是罵這麻煩的規矩,還是起來了,閔四娘服侍他穿了衣裳,兩人一起到了窗前。
她先拿了銅蓋子,蓋了代表男方的龍燭,又將蓋子交到蔣佑方手上,“熄了這根。”
“不是要等燃盡嗎?”
“你我做夫妻,自然要白頭皆老,同生共死。”閔四娘說道,哼,她當年和蔣佑昌的喜燭是同時燃盡的,結果又如何?
“好。”蔣佑方滅了代表女方的鳳燭,此時閔四娘臉上的妝容褪了大半,露出略有些削瘦卻絕美無雙的臉來,蔣佑方隻覺得心中微動,摟了閔四娘,“再睡一會兒吧,明早還要敬茶。”
閔四娘坐在梳妝台前梳妝,頭發梳了八寶髻,錦環拿了事先挑好的五鳳朝陽掛珠釵,左右各插鳳頭流蘇燒藍步搖,項戴赤金盤螭瓔珞圈,身穿大紅刻絲掐半寸金牙的寬袍大袖吉服,腳踩大紅鴛鴦戲水高底繡鞋。
金玲拿了靶鏡在她的身後照著,閔四娘從妝盒裏拿了赤金蓮花分心遞給錦環,“用這個。”
錦環把分心插在閔四娘的發後,閔四娘透過鏡子看著兩個如花似玉的丫頭圍著蔣佑方替他穿衣,蔣佑方也是一身的大紅吉服——他背過身讓丫頭替他整理後麵的腰帶,到底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他的背景竟隱隱的像極了——閔四娘手略一用力……
“姑娘,您的手——”銀玲驚呼。
閔四娘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竟被花鈿刺破,忙將手放進嘴裏,錦鳳拿了紅傷藥給她,傷口細小卻□□極深,索性血流得不多。
這半死的身子,竟也知道疼嗎?
依著規矩,新郎若是對新娘極滿意的,從自己所住的院落到正院堂屋敬茶時要拉著新娘子的手,蔣佑方就這樣拉著閔四娘的手,往堂屋走,一路上不時的指指點點。
“這是五哥兩口子住的,再往東過一個月亮門是四哥的院子——”
閔四娘早對蔣家上上下下各人的居所爛熟於心,卻依舊要裝做在默記的樣子,她那認真細聽唯恐落下一點的模樣,惹得蔣佑方直笑。
他資質平平又不愛念書,整日胡鬧,滿府裏也沒有把他當大人的,更是少有為人師的時候,見四娘這麼可愛,更添歡喜,“你不必這樣硬記,時日久了多去幾次也就知道了,平日若想串門,叫小的們領路就是。”
“嗯。”閔四娘點頭。
蔣佑方又指點著往正屋的路,“出了咱們院子,就是這條石板路,再過這一段抄手遊廊,穿過月亮門,再穿過花園是往正院的近路,你平日去請安,隻管走這條路就是了,還能少走幾步,如今我們走的這條路是不穿過花園子,沿著青石板路走,是往正院的正路。”
閔四娘依舊默默的記著,耳邊的聲音似陌生又似熟悉——她馬上就要見到她的仇人們了。
原本波瀾難興的心跳得極快,她又該用什麼樣的表情麵對這些人呢?
閔四娘的手心略微見了汗,手有些發抖。
蔣佑方以為她是害怕,停下了腳步柔聲說道:“老爺太太和哥哥嫂子、弟弟妹妹們都是和善人,你不必害怕,他們必定不會挑你的禮。”
是啊,他們都是和善人——每一個人都是笑臉,每一個人都是體貼周全,每一個人都是——
當年的她覺得自己在家時錯怪了蔣家,原來蔣家的人是這麼的好,長輩慈愛,兄弟友愛,妯娌們極好相處,滿府裏竟無一人不跟她好的。
在她家出事,這些人卻紛紛變了臉色,婆婆如數九嚴寒冬中的冷風,大嫂麵有憐意卻一言不發,三弟妹嘴角掛著冷笑……那些她搗心搗肺對他們好的人,一個一個都裝聾作啞——
她死之後,隻盼著他們能看在一家骨肉的份上善待她留下的一雙兒女,可那一雙兒女小小年紀竟要三天兩頭的挨餓,請安時忍不住偷了一塊桂花糕吃都要被責打,奶娘整日大睡聊天都無人去管,兩個孩子在水邊玩,有人看見了卻隻是一笑而過,兩個孩子落水而亡,也隻有大嫂留了兩滴不值錢的眼淚——
她越走越慢,臉上卻慢慢浮起了笑容,既然人人都戴假麵,她也能戴,她心裏越恨,臉上就要笑得越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