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你的能耐,三下五除二,就可以了結它!”歌盡桃花收不回怒氣,白皙的額頭露出一絲青筋,“你卻一退六二五,說它會繞路?分明是要報複我!”
“我不與你爭。”
“你爭不過我吧?”
“縱使爭不過你,你也奈何不了我,我悠然自得。”
迷境下界首屈一指的門派執掌者,麵上露出痞子的流裏流氣,無賴的奸刁無恥,偽君子裝飾的笑。
“千刀萬剮的!”歌盡桃花恨海難填。
“請你們離開!”狐女冷的一笑,道:“你來我往這麼勤,何不另尋一處好方便?”
“真白,你還會為他吃醋?”歌盡桃花對名喚真白的狐女嫣然一笑;齒如瓠犀——三個數十年不見的舊人,沒有一絲生澀地開始對話。
狐女真白轉身走向池邊的小榭,道:“他是魚藻什村的人,不應該來采薇穀。”
“哎呀,忘了!”悠然記起這茬,捋捋長長的灰胡子,歎道:“老嘞,不中用。”
“省下戲弄人的把戲,我與歌盡桃花對此,觸悟甚深。”真白冷淡道。
“真白,我不會糊弄你。”他語調陰陽怪氣,削弱了眼神真摯的效果。
歌盡桃花不信,背對他的真白更不信,她靠著白玉欄杆,揮袖道:“我與你不熟,請稱我‘狐主’!”
“百年不見,分生成這樣。”悠然怪脾氣發作,碎碎嘮叨說了一陣,不外乎早年兩人怎樣怎樣。
他的另一個壞習慣是,和人說話的時候,完全把其他人當空氣。歌盡桃花冷冷插嘴,道:“你師父呢?”
話出霎時間,氣氛驟冷,就連將要滴落的含蕊水珠,都凝神閉息,不敢打破突如其來的死寂。
“你最好立即離開這裏。”悠然真正生氣時的特征是抱胸,“要不然,再去非醉煉獄呆一年。”
歌盡桃花下巴微挑,倔強道:“怎麼?獨斷專橫又無理的淫賊,又想趁機占我便宜又賴賬?”
悠然踏出一步又退回,白眼道:“我不與你爭——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真白淡淡道:“你也最好趕緊離開這裏。”
悠然鬆開雙手,狡辯道:“你不屬於‘女子’一類。”
真白玉唇輕抿,道:“你師父呢?”
悠然愣了下,陰沉道:“你若想排擠我,令我難堪,不用抬出她。”
“固執得像茅坑裏的石頭,又軟弱得像稻花魚湯裏的豆腐,你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呢?”真白轉身凝望悠然,眼裏有迷茫。
自她認識龍隱鱗——悠然——開始,每每見到他,總是陷入迷茫,甚至要以冷淡掩飾自己的不知所措。
悠然無語以繼,道:“真白,真的你最好離開這裏一陣子。”拍拍衣袖,“這東西,自黃泉冥界溜出來,專挑強者的身體鑽。我收了三個,不知還有幾個。”
“你不是他,不用對我這麼好。”
“也不能完全撇清關係。”
“你降伏得了,我同樣不懼。”真白道:“你走吧。”
悠然躊躇未定,不斷地捋胡子,“魏晉風度之戰,臨近了。你還參與嗎?”
真白拒絕道:“初衷已失,魏晉風度之戰還有意義嗎?”
悠然雙目一暗,沉吟道:“你莫非在等我死?”
“幾千年了,你以為我還在等他?”
“我總感覺,你隨時都可能會哭出聲。如果可以,我不會姑息一己之命。”
“你這種廉價的安慰,如似如廁後的白紙。”
悠然語拙了,決定離開。
百世前,真白與他是夫妻。為了他,她酒撒過往,放棄修仙,身入紛擾塵囂,操持柴米油鹽。如今,百世輪回,浮雲過眼,春秋一筆難盡。她依舊白衣飄飄,而他不再是他,怎有資格擅自緣定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