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極北之東,古雲羅刹。
昔年燃燈古佛在古雲羅刹證得覺悟,故而與南澗的佛宗聖地闍焱毗耶相比,古雲羅刹才是世間修佛者最向往的修行聖地,不亞於上天界中的桫欏界。
古雲羅刹在數千年佛宗文化沉浸下,佛家古塚、三寶琉璃比比皆是。如今,更是有千數寺廟,萬數佛者。而其中,最著名的要數佛相與佛香。
佛相,男根僧侶艱修之地。信奉罪身佛,以己身負罪,威嚴不附。且不畏入世曆苦,砍妖除魔,破障度劫,在迷境聲望甚高,足可以臨川比肩。
佛香,比丘尼潛修之地。遺聖神物網羅天下,絕式神卷傲視一方。但相比佛相,閉門自修,少涉塵世。
佛相與佛香,高踞於佛門之巔。而下,則有濟陰的三十六煩惱寺,南澗的菩提劫與須彌山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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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春,四月初八;竹筍抽芽。
佛相大開山門,接待香客。平民百姓紛紛前往佛相,拜祭諸佛,祈禱夙願。
三藐三笙殿內,人頭攢動,香火鼎盛。橫三世佛坐於中,靜目偃師天下。兩側,三世三千佛守持法紀,站立有資。
供台上,香煙自鼎爐飄出,輾轉似流川,抵達諸佛。而供台下的一截腐爛木頭,似有癡煙繞轉,悠悠不去。
是罪身佛!
這是僻靜的一角,已有十年,無有僧者觸及。然而,此時此刻,一隻慘白的手巍巍地掀起供台流蘇,握住了這一截木頭。
是一個老僧,麵目恐怖的老僧。雙頰、額頭全是斑白的點塊。他想把木頭放上供台上麵,可是當木頭離手,竟不能靜擱,飛快地滾下了香台。
“喯。”一聲沉悶的響。
撿起,再一次放下,依舊如此。
木屑,一次次,一點點,迸濺散飛。
老僧不甘地重重複複,直到一個年輕的僧人出手阻止。他撿起腐爛的木頭,放回供台下。至於木屑,他則掃進衣袖暗袋。
隨後,年輕僧人和老僧,在供台前對視,仿佛在對持。
人來人往,根本就沒人察覺到這一不尋常的舉動。
其實,連最初的異動,人們也沒察覺。
“宿嵊師祖,你,還吃得下飯嗎?”年輕的僧者忽然問道。
宿嵊老僧微微蠕動嘴角,但他終究沒有說話,拖著重步,走出了三藐三笙殿。
“為何,不承認罪身佛?”
宿嵊老僧望著引向八方的山路,眼內流露悲色。
年輕的僧者站在他身側,正聲道:“師祖,‘罪身佛’三字的含義,是謂砍他罪以納己身,往度彼世,負孽修行。”
宿嵊眉頭微蹙,淡淡道:“膚淺的覺。”
年輕僧者微微一笑,也不搭話。
“諦聽神滅,第七梵刹叫你來找我的?”宿嵊老僧問道。
年輕僧者諦聽神滅略退後,俯身合十道:“是。師父與佛香住持藐臻嬛,正在鏡湖的雨景台,靜候師祖。”
宿嵊輕撚佛珠,道:“轉去蹄髈魘塔。”
諦聽神滅一愣,瞥了一眼周遭,低聲道:“我們已經失去虞山拂水印。在蹄髈魘塔封印欲染,恐怕會影響到蹄髈魘塔內的其他妖魔。”
“哪有如何?”宿嵊冷道。
“年初北鬥星罡出現異象,迷境尤其是人間鬼鎮陰氣大盛。羅刹女和羅刹娑被封印不足一年,印咒不穩固,可能會借機衝破封印結界。”諦聽神滅為難道。
“在雨景台上封印這女魔,我倒怕會破壞鏡湖的清幽——我愛那邊的荻花和蘆葦。”
“可師父和藐臻嬛約好了,在雨景台進行封印式。何況,佛相有規定,外人不得進入蹄髈魘塔。”
“與第七梵刹說,無妨!”
宿嵊決意已定,枯瘦的手一擺,作枯葉散。諦聽神滅無可奈何,輕歎一聲,轉身趕去雨景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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蹄髈魘塔內,地下一層,紅蓮業火閃閃忽忽。殘酷的刑罰,與外麵祥和的氣氛,形成鮮明的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