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的，觀音娘娘的，這麼美的小天仙，被小白臉玷汙了？”
看客們起哄道，咒罵與歎息齊起，妒忌與羨慕共生。
天水竹篇不知所措地望著不知所措地哭泣的美貌妓姬，以及不知所措地瞪眼的侍女。他出身書香門第，看重傳統，不料這個美貌妓姬也蠻傳統的。
“不要哭了——我或許大概恐怕能夠娶你。”天水竹篇語無倫次道。
美貌妓姬吃了一驚，一巴掌扇過去，“下流！”
天水竹篇被打蒙，急聲道：“對不起！”
“我就算淪落作***也不要你可憐我。”
“我並沒有可憐你。”
美貌妓姬情緒大，隻顧著說沒顧著聽，“你憑什麼說這種話？你知不知這種話會害死人？”
天水竹篇嚇了一跳，囁嚅道：“我也隻是說說。”
“你！”美貌妓姬杏目圓瞪，然而氣憤不敵淒涼，“你，你混蛋，你下賤，你負心！”
聲聲淒，句句慘，再沒有更令人淒然心動的了。天水竹篇看癡了，趕緊道：“不不，我沒惡意。如果你願意，我就不用負心。”
“你沒惡意，打死我都不信。”美貌妓姬狠狠跺腳，提起裙子衝出人群。侍女怒視天水竹篇，朝地啐了一口口水，也跟著離開了。
天水竹篇茫茫無語，片刻之後他狠狠咬住牙關，追了上去。
途中，天水竹篇碰到白石齋。那時，白石齋正在躲避他的夫人，那個手若柔荑的婦人。
“出去！”白石齋瞟了眼匆忙而過的天水竹篇，果斷道。
“不行啊，老爺，不論前門還是後門，夫人都派人候著你呢。”緊隨仆役一道。
“跳牆！”白石齋急昏了頭，驚懼道——是的，他懼妻。不過，這不掉臉。因為，他的妻子是天下第一美女，霸占迷境神女榜榜首長達三十九年的無敵存在。無聊的史家稱這三十九年為“女性最黑暗的三十九”。
“不行啊，老爺，月光閣不讓跳牆的——要跺腳的！”緊隨仆役二道。
白石齋無力掙紮，悲憤舉起雙手，昂天道：“老天啊，難道老夫一生都要在老婆娘的支配下嗎？”
“這是，白石齋老先生？”這時，一個俏麗侍女，走近問道。
白石齋一瞧，萬分驚喜，“田螺姑娘，你來了——劍姑娘呢？”
田螺姑娘是劍侍女的貼身侍女；她細聲道：“不在閣內呢。”
白石齋遲疑道：“那，我等她！”
田螺姑娘猶疑了一下，笑道：“我帶你去小姐的房間吧，這樣小姐就有借口不見其他客人了。”
白石齋受寵若驚，喜道：“終於不用怕碰到死婆娘了——還可以見劍姑娘。”
田螺微微一笑，轉頭道：“至於這兩位大哥嘛——”
白石齋立即指著緊隨仆役一和二，道：“你們先回府。”
田螺姑娘趕緊阻止，“咦，見外了，一起來吧。”
緊隨仆役一得意地望著白石齋，緊隨仆役二鄙視地望著白石齋。
白石齋一時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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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雨流鶯街。
一把紅雨傘，在朦朧細雨中，遊蕩。
沒有行人。
煙雨之地，無有良善人家長居，夜間才顯繁華。
今日，玩客更是齊聚月光閣。煙雨流鶯街，要寂寞了。
寂寞堪比煙花瘦。
潔白的花鞋，沾著稀泥。
她撐著傘，一隻手，伸到朦朧雨中。
“好喜歡，這種感覺。”淚，不自覺地流了下來。
“這種感覺，好悲傷。”傘，碾入泥濘。
可她步步向前，一如十八歲那年。
“你知道嗎？朦朧是思念的形態。”
“思念有形態嗎？”
“有。每到春雨綿綿的時候，這種朦朧無界的雨景，總使我思念家鄉。”
他的話，句句落在她的心頭。可是——
“你知道嗎？我想念你了。”劍侍女望向天際。雨水滴在她的臉上，順著臉頰，滲入胸襟。
徹心的涼，徹心的痛。
“我不會放棄你。”她喃喃道，身影在朦朧細雨中逐漸模糊。隨著雨，滴落地上。一絲絲，彙聚成線，彙聚成流，流向遠方。
遠方的人，你感覺到了嗎？你偶然抬起頭，以為是樹上的繡眼使你詫異。其實，你已經感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