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鋪子裏,師父外出還沒回來,我因那蠻橫無理的丁四郎,坐在後院生了好一會兒悶氣。
吳甲從前頭過來,說玉枝來了,他大約聽說了玉枝家門前的那一出,還特意問我,治不治她的傷。
這事全賴丁四郎,卻怨不著玉枝,我深深地吐納了一回,按下對丁四郎的憤懣,還是挑了簾子出去瞧玉枝。
玉枝是教她阿娘和三姑送來的,大約是走得急,本來又帶著傷,麵色愈發難看。
玉枝阿娘一進門就直呼“對不住”,三姑也一臉難堪,一遍遍地解釋:“四郎這孩子,原本不這樣啊,從前在家我看著他長大,受了傷的貓啊狗啊,甚至是雀子,都帶回家仔細照看著,左右四鄰,哪個不誇他性子和軟,都說他日後娶的媳婦兒必定是好福氣的……”
“三姑不必說了,你也說那是他從前的事了,而今他在軍中,日夜與那些粗野莽夫一處,難保就不會變。”玉枝阿娘冷冷地打斷她,她當真是惱了,一點兒臉麵也不予三姑留。
“罷了罷了,都莫再說了。”玉枝出聲攔住了她母親與三姑一觸即發的爭端,含著眼淚向我求道:“阿心,你莫怨他,他……他並非有意。”
“你也罷了罷,傷成了這模樣,還替人操這份心。”我一麵說一麵帶著她往後院我那屋子去,因方才的那一鬧,門外有人探望,她傷在鎖骨,要褪去衣裳,在前頭總不方便。
我怕玉枝阿娘與三姑再跟到後院去爭吵,萬一師父在這當口回來,必定不喜後院吵鬧,便留了她們在鋪子裏坐,吩咐吳甲煮棗茶予她們驅驅寒。
到了我屋裏,玉枝再忍不住眼眶裏打轉的眼淚,拉著我的手,失聲痛哭起來。我本想勸住她,好歹問問是怎麼回事,可越勸,她哭得越凶,我也隻得隨她哭暢快了。
過了好一會兒,玉枝的哭聲漸漸下去了,斷斷續續地喘著氣兒。趁著她哭泣,我已摸清了她鎖骨的斷處,隻是此處不能夾板,須得將衣裳全脫了去,抹上斷續膏,拿布帛一層層地裹上穩固住方使得。
我勸慰了她兩句,出去到前頭鋪子裏取了斷續膏藥,布帛等一應用物。玉枝阿娘與三姑也偃旗息鼓,再不爭吵了,又一同數落起丁四郎的不是來。
回至屋裏,玉枝也抽抽搭搭地止住了眼淚,我一麵小心地替她褪去一層層的衣裳,一麵問她怎會斷了鎖骨,可是撞在了哪裏。
怎麼問,玉枝都不肯開口,我將她最後一層裏衣脫去,她光裸的上半身赫然在我眼前,我怔了一怔,倒吸了一口氣,心頭又燃起了一把火。“玉枝,你同我說實話,這些傷,可都是丁四郎打的?”
玉枝咬著唇不說話,隻畏畏縮縮地搖了搖頭。
“你也無需掩飾,我行醫這麼多年,豈能瞧不出拳腳傷?你莫怕,告訴我,他為何要打你?”我氣得雙手直發抖,好好的一個女孩兒家,歡歡喜喜地做了新婦子,進門才不過三日,便已是遍體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