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陽光,熱潑潑地撒了一地,白暮雲雙腿交疊,靠著牆壁,抬眼看著青蔥的樹木,翠綠的蔓藤,遮蓋,纏繞,搖動,低垂,細碎的陽光透過密實的枝葉落下,已經是星星點點的光斑了。

“雲哥哥。”安兮若清脆的聲音讓他的唇角也跟著漾起了淺淺的笑意,他優雅地支起身子,自然而然地接過後麵侍女抱著的琴,衝著安兮若點頭:“若若,走吧,雲哥哥送你去寧姨那裏。”

“哥哥他……”安兮若雀躍的心情在看到他身後真的空無一人的時候,慢慢的沉入了穀底,她顫抖地問道,長長的睫毛在白皙的麵頰上投影下深深的陰影。

“恩,老師讓我們去練習射擊,你也是知道的,雲哥哥最討厭弄得一身汗味了,所以,就來找你了啊,小丫頭片子,你不願意啊。”白暮雲輕笑,握住她的手,專注地看著他,幽眸裏好似有一泓春水輕輕蕩漾。

“我當然願意了,可是,雲哥哥不怕老師責罰嗎?”安兮若繃著的臉緩和了些,隨即有些擔憂的問道,她經常聽見來府裏找哥哥的那些玩伴們不止一次抱怨他們先生的鐵血手腕,真叫人吃不消。

“當然怕了,所以啊,若若可要幫著雲哥哥看路繞過熟人。”白暮雲難得露出了驚弓之鳥的神情,笑著往安兮若身後藏著。

“那雲哥哥,你可要藏好呢。”安兮若卻是當了真,緊緊握著他的手,少女滑膩的掌心帶著隱隱的汗意,卻是暖暖的,一直,從交纏的十指間,傳到了心底。

白暮雲怔忪地看了下他們交纏的手,唇角的笑意如夜半漸次綻放的曇花,越發濃鬱。他們這次去找的寧姨是之前紅遍全國的樂師,曾在皇宮裏,一曲驚人,隻是,如今深居簡出,獨居在一個清雅的別院裏,養養花花草草,自得其樂,這次安兮若要學琴,白暮雲一下子就想到了她,因著她和他們家有些淵源,所以才應承下來看看她的資質,隻是,他看著身邊沉靜的若若,也覺得奇怪,以前謹王也曾請過人來教習安兮若琴棋書畫,她卻是一樣都不喜歡,於是作罷,這次,她肩膀的傷一好,就纏著他要學習天下最好的琴藝,他開始沒當真,等到若若連著幾日都提及的時候,他也就上了心。

穿過了幾條弄堂,寧姨的居所也就到了,也許是之前就知道他們要來,門口已經有一個梳著雙髻的丫鬟等在那裏,看著他們來了,就淺笑著領他們進去。

這個院子雖然不大,卻是極盡清幽,安兮若也不由得睜大了眼睛,青草如碧絲,和風繞柳,滿枝的桃花和著淡淡的清香隨風飄落,深深淺淺的紅交織,漣漪生起,攪亂了一池春水。

“就是你要學琴。”亭子裏,一個青衣女子正低頭逗著池塘裏的錦鯉,聽見身後的腳步聲,慢慢轉過頭來,細細打量了她一番。

“寧姨,這就是若若。”白暮雲行了個禮,偏頭看著安兮若柔聲道。

“是。”安兮若有些局促地應道,不知道該如何做,隻是低著頭看自己粉色繡鞋的鞋尖。

“聽暮雲說你之前學過一點,那麼,彈幾句出來聽吧。”青衣女子接過侍女遞來的帕子慢慢的擦著手,淡淡的說道。

“別緊張,隨意彈就可以。”白暮雲替她把琴放好,柔聲在她耳邊說,他那清越動人的聲音極大程度上緩解了安兮若的恐懼,她衝他點點頭,深吸一口氣,纖纖十指放在了琴弦上,隨著那白皙如蔥的指尖劃過,泠泠的琴音如山泉細石,涓涓而出,婉轉成曲,等到她彈到忘了譜子的時候,琴音驀然停下來,她有些忐忑地看著青衣女子沉靜的麵容,慢慢站了起來。

“你想跟我學琴,為什麼?”青衣女子素雅如蓮的麵上看不出一絲情緒波動,她淡淡的開口問道。

“因為,”安兮若抬頭,濕漉漉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進女子深沉如寒潭一般的黑眸,開口說道:“因為,雲哥哥說你彈的琴很好。”

“你喜歡彈琴?”青衣女子繼續問道,剛才明明是一曲輕快的曲子,卻被她彈出了悱惻之音,這個女孩倒是有意思,眉梢微微斂了一下,如被風輕輕吹動的水麵,輕微的漣漪過後,又是風平浪靜。

“我要彈出最好聽的琴音。”安兮若大聲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