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飯，除夕夜，大年初一，初二，這一個個熱鬧的好日子，阿籬幾乎都是在媽媽擔憂的眼光裏度過的。像是有一個難解的問題始終困擾著阿籬，她總是在出神，別人和她說話也常常沒聽到。
阿籬不是不知道媽媽的擔憂。偶爾碰上媽媽的目光，她會為其中的憂慮深深震動。阿籬努力地要打起精神來，好好地和大家一同歡笑，開心地過年。
可是亂麻般的思緒總是用無聲的速度纏繞過來，直到滅頂。
夜裏和原浩通電話是阿籬最幸福的時刻。她用一種帶著辛酸的歡喜，用力聆聽著原浩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原浩沒有再提起要她回到他身邊這類的話。像回到了韋媽媽去世的那些灰色時光裏，原浩的語氣裏充滿了溫柔的安慰和鼓勵。
阿籬也並不主動提起這話題。她覺得自己真的變成了鴕鳥，把頭埋在沙堆裏不敢麵對現實，隻是一昧地自我催眠：“等我問了小韋再說吧。”
真的要問小韋嗎？想起小韋溫柔的注視和他說“我真喜歡和你在一起”，阿籬心裏就有隱約的恐慌，害怕自己會聽到不想聽到的答案。
可是這樣對原浩是不公平的。雖然他不再提起，阿籬卻能體會他心裏的焦慮。像在等待一張判決書吧？悲傷還是快樂，就在小韋一句回答裏。
大年初三。阿籬決意要問個明白了。
趁杜伯伯舒舒服服地坐在大沙發上和爸爸聊得正高興，阿籬悄悄地走出了家門，往小韋家走去。希望他在家裏，希望他家裏沒有客人！阿籬的心跳得這樣曆害，使她不得不伸出手按住了胸口。
推開小韋家的門，客廳裏靜悄悄地一個人也沒有。張了張嘴，阿籬想叫一下看，卻發覺嗓子已經幹燥得幾乎痙攣，發不出聲音來了。
自嘲地撇撇嘴，阿籬輕輕地清一下嗓子，打算再試一次。張著嘴正要叫，突然覺得聽見書房裏有說話聲。小韋有客人嗎？
無可奈何地轉過身要走，隔著書房的門傳來小韋的聲音：“悅西，你不要這樣！”
阿籬不由怔在原地。是悅西？小韋為什麼這麼大聲，幾乎是嚴厲地對她說話？
懷著一種古怪的心情，阿籬輕輕靠近了書房。門並沒有關嚴，但阿籬不敢探頭去看，隻是聚精會神地聽著。
隱隱的哭泣，壓抑的，委屈的，聽得出是悅西的聲音。從來不把男生放在眼裏，從來不掉眼淚，自信滿滿的悅西！
小韋沒有馬上說話，靜默了很久，才聽到他疲憊的聲音：“你怎麼能這樣？阿籬是你的朋友，我們元宵節就訂婚了你也知道啊。你快回去吧。”
“可是阿籬並不愛你，你不知道嗎？”悅西的嗓音是控製不住的尖利：“她已經有男朋友了......”阿籬一驚，抓緊了胸前的衣襟。
“我知道。我都知道。”小韋打斷她，複雜的情緒在聲音裏緊迫地流竄。阿籬又是一驚，氣都喘不上來了。
“放假坐火車回家時，我在最後一節車廂上車。剛放下行李箱要去找她，她就來了。可是她不是來找我的。”幾乎是痛苦地抽了口氣，小韋接著說：“她像夢遊一樣直直地走到一個男生對麵坐下，那個男生在睡覺，她沒有叫醒他，隻是一直望著他。”
“她哭了？”悅西停止了啜泣，愣愣地問。
“沒有，她沒有哭。可是她的神情比哭還叫人難受。”第一次傾吐自己深藏的痛苦，小韋不能自己似的一直說下去：“她沒有看見我，不僅是我，她對周圍的一切都視而不見。她的眼睛裏隻有那個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