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著遮雨棚的大排檔裏,傅千秋猛地一拍桌麵,喊道:“服務員!”
他前麵一個油光發亮的桌上,中間一鍋飄著紅色辣油的湯,煮得滾燙。周圍擺滿了啤酒,隨著他這一拍,啤酒跟著桌子“嘩嘩”晃動。
一個係著圍裙的夥計,拖著一雙磨穿了後跟的人字拖,半死不活地走過來。
年紀與傅千秋等人相仿,卻是一副被生活戳了千百遍,已經麻木的樣子,道:“什麼事?”
傅千秋手指點過桌上擺著的啤酒,嚴肅道:“你信不信我用手指開蓋給你看?”
表情木訥的夥計搖了搖頭“不信。”。
傅千秋瞪起他那雙有些傳神的明亮丹鳳眼,眉目蹙著,唬道:“不信?不信還不給我拿開瓶器來?”
木訥的夥計不緊不慢地“哦”了一聲,轉身去拿開瓶器。
傅千秋擼起衣擺坐下來,嘴裏呢喃道:“沒有一點服務意識...”
“臥~槽,秋哥這個逼裝的可以!”坐在傅千秋對麵的桌傑甩著帶騷氣的中分頭道。
傅千秋吹了口氣:“過獎,過獎。今兒兄弟幾個喝好!”
他左手邊的頂著寸板頭的熊大,碩大的腦袋跟著一個勁的點頭“喝好,喝好...”
桌傑將他的中分頭一撩再一甩,道:“這馬尿我特麼還不是喝水一樣的。要我說,《明珠格格》裏麵的主演,拍推馬車那集,喝的那個馬糞水才是真絕!”
“也不說拍個電視劇賺多少錢,要是我喝杯糞水也能賺這麼多,我特麼要喝到導演破產!”傅千秋把開了的啤酒分了,給自己倒滿一杯酒。
幾個人端起杯子幹了一杯,就打算開刷。
尼瑪的筷子呢?
傅千秋又一拍桌子“臥~槽,服務員!”
夥計像幽魂一樣遊過來道:“什麼事啊?”
傅千秋指著桌子中間那口湯汁翻騰的鍋,嚴肅道:“你信不信我用手指從裏麵撈菜給你看?”
兩眼無神的夥計搖搖頭道:“不信。”
“不信?不信還不給我拿筷子!”
“哦...”
“你說這幹的什麼事?”罵罵咧咧的傅千秋端起酒杯道:“來!來來...走一個。”
桌傑一杯酒喝下去,擦著嘴巴一甩劉海“這大熱天,冰啤酒配火鍋,就是他娘的爽。”接著道:“秋哥,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今朝有酒今朝醉,管那麼多,來來來!”三個人又碰了一杯。
烏煙瘴氣的大排檔裏,傅千秋和桌傑天文地理古往今來吹著牛逼。虎背熊腰的熊大,像一年沒吃飯似的埋頭猛吃,喊他幹杯的時候,他一隻手端著杯子,一隻手拿著筷子還在鍋裏撈。
傅千秋是個孤兒,懂事起就跟在一個要飯老瞎子身邊。
老瞎子說他是撿來的,他也沒追究過,反正也習慣了,對自己的身世也並不在意。
有時候看到新聞裏那些從小被拐賣了的人,長大以後千辛萬苦找生父生~母。
他想不通有什麼好找的,不就是兩個陌生人麻。
直到十六歲那年冬天,得了肺病的老瞎子沒能熬過去,兩腳一伸就走了。
那時候他才知道這世界上所謂的親情是什麼。
那次他哭了一晚上,也是唯一一次哭。
老瞎子入土,是他一個人拿著鐵楸在山上挖的坑,然後在墳頭燒了三擔紙錢。
還用老瞎子縫在內~褲裏麵,死了才被傅千秋掏出來的兩千七百塊錢,請了一支歌姬隊,一個個大媽大嬸穿著比基尼,開著蹦迪音樂,在墳頭跳了三個小時。
活著瞎,死了做鬼總不會瞎吧,就讓你一次看個夠!
從“丐幫”金盆洗手出來的他,來到Z市到如今八年過去了,也沒混出個人樣。
工作換了又換,錢沒賺到,倒是多了兩個共患難的兄弟。
好不容易哄到手一個女同事做女朋友,小手都還沒摸夠,女朋友就跟老板搞到了一起。
被他發現以後,老板第二天就開除了他。
堪稱武力頂梁柱的熊大,雖然抓著老板打了頓狠的,但也沒能改變什麼。
大排檔內,表麵上宛若無事的傅千秋,心裏卻是一陣陣的疼。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估計是酒沒到位吧...所以一杯接一杯的猛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