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裏大石落地,田驍和嫤娘兩個相依相偎地臥在紅綃帳裏,都日上三竿了,還兀自睡得格外香甜。
外頭突然響起了熱鬧的喧嘩聲音。
田驍嘟嚷了一聲,翻了個身。
嫤娘打了個嗬欠,撩開帳子起來了。
內室裏無人。
她快手快腳地換好了衣裳,又飛快地挽了個斜雲髻,隨便簪了兩支碧玉釵就出去了。
春蘭小紅和王大娘都聚在院門處,似乎與人起了衝突。
“什麼事?”嫤娘問道。
眾人齊齊回過頭,連忙朝她行了福禮。
王大娘恭恭敬敬地說道,“好教娘子得知,是綠煙這丫頭……”
“什麼這丫頭那丫頭的,連聲表姑娘也不會喊麼?還有沒有規矩了!”旁邊有人氣憤地嚷嚷地起來。
王大娘斜睨了那人一眼,繼續對嫤娘說道,“……是綠煙這丫頭快咽氣了!”
聞言,嫤娘朝院子門口看去。
方才與王大娘拌嘴的人卻是玉娘。
“表嫂!求你快救一救綠煙……若是遲了,恐怕綠煙就……”說著,玉娘哀哀地悲泣了起來。
嫤娘柳眉微蹙。
昨天她從靈光寺一回來就料理了家務,明明已經安置好了東北院子裏的人,也去請了郎中來給綠煙診治……昨天郎中還說不礙事,怎麼今天就變了呢?
玉娘也正站在歇竹院外,偷偷地打量著嫤娘。
隻見她隨便穿了件月白底繡文竹的褙子,石青色的裙子,腦後用兩支碧玉釵鬆鬆地挽了個髻子,顯得格外慵懶嫵媚又別致簡潔。
看著並未上妝的嫤娘,那副素麵朝天,卻粉麵含春豔若桃李的模樣兒……玉娘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嫤娘忍不住打了個嗬欠。
她趕緊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吩咐道,“春蘭去和管家說一聲,讓請郎中過來再看看,倘若醫不好綠煙,就派了人把她挪到莊子上去,要不就抬回宋家……”
說著,她轉身就走。
“哎!我的嫂子!”玉娘連忙叫住了她。
見嫤娘頭也不回地走了,玉娘一跺腳,說道,“……咱們府上的這把火是怎麼燒起來的,您怎麼一點兒也不過問!”
嫤娘站住了,回頭問道,“依你這麼說,這火還是有心人放的?”
玉娘咬了咬嘴唇,一狠心,說道,“前兒宋九娘子不是來了咱們府上麼!依我之見,必是她與紛紛商議的……隻那時我隻聽了半截話,雲裏霧裏的也不明白是什麼意思!”
“直到昨兒重陽節失了火……我才想起來,昨天本不該綠煙當值,該輪到緋兒了,可紛紛卻遣了緋兒出府,非叫我去當值……可前一天晚上我當了一夜的差——太夫人吃壞了肚子,屙了一夜的稀!後來我哪裏還撐得住?就和綠煙說了,讓她頂替一下我,綠煙素日裏就和我好,她就替我去了小佛堂看燈油……”說到這兒,玉娘拍了拍高聳的胸脯,有些驚魂未定。
歇了一口氣,玉娘繼續說道,“後來出了那樣的事,綠煙傷成了那副樣子,我才想起來,這事兒必與宋九娘子有關!”
嫤娘默然。
其實田府失火,十有八九就是上回宋憐薇來府裏和紛紛或是小宋氏約定的……隻有讓東北院子裏的人在九月初九的這一日鬧出些什麼事情來,才好引開田驍,好讓趙德昭便宜行事。
隻能說,綠煙會受傷,可能真是個意外。
偏偏這事兒還不能深究。
嫤娘看了王大娘一眼。
——這件事兒,小紅太年輕,春蘭又太和氣,恐怕還得讓王大娘出麵喝斥玉娘才好。
嫤娘不過隻是朝著王大娘使了個眼色,王大娘立刻心領神會,頓時暴喝了一聲,“不知死活的小蹄子!什麼話說得說不得……你爹你娘沒教過你?來來來,既然你有娘生沒娘教的,就讓你王大娘來好好教一教你……”
說著,王大娘脫下了一隻碩大的繡花鞋,沒頭沒臉地朝著玉娘打去。
玉娘沒料到會這樣……
又髒又臭的鞋子像從天而降的雨點一般,劈裏啪啦地打在她臉上和身上,可她卻有些不服氣,嚷嚷道,“王大娘你昏了頭啦?我又沒和你說話,我,我跟我表嫂子說……嘔!你鞋子這樣臭,多久沒有洗過腳啦……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