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不要說,這死丫頭還是太後送到侯府來的。雖說早被忘了個一幹二淨,但萬一哪天太後突然記起來想看看,那就糟糕了。
想到這裏,邵氏慢慢冷靜下來,厭憎地盯著這個麵孔臘黃的養女,表情說不出的嫌惡:“罷了,死罪可免,活罪難恕。拿幾塊碎瓦來墊在她膝下,讓她跪足一個時辰!”
聽到這話,在場的人無不倒抽一口冷氣:膝蓋帶傷,再跪上這麼久,以樂陽姝現在病秧秧的身子骨,日後怕不落下殘疾!
然而沒有人會說大夫人的不是,至多說她管教女兒太過嚴厲了一點。但是,身為母親、身為侯府大夫人的邵氏有這個權利!
想到這裏,眾人心中不免有幾分同情,但卻沒有一個人願意出麵求情。一個微不足道的養女罷了,不值得為她觸怒邵氏。
院裏一時靜得可怕,這時,卻有一個怯生生的聲音響起:“大、大夫人,奴婢櫻雨願代小姐受罰。小姐還病著,請大夫人——”
“住口!主子麵前哪兒有你說話的餘地!”
長得最胖的喜嬤嬤大聲喝斥著這個剛才給樂陽姝端茶的丫頭,接著又討好地看向邵氏:“大夫人,就讓奴婢留下,監督三小姐受罰吧。”
“也好。”一身濕答答的邵氏急著回去洗沐梳妝,也無心在此多留,最後嚴厲地瞪了樂陽姝一眼,扶著福嬤嬤的手離開了。
邵氏前腳剛走,後腳喜嬤嬤就一反恭敬諂媚的模樣,臉色一變,豎起眉毛喝道:“三小姐,還不快跪下!”
旁邊櫻雨急得直哭,想去攔喜嬤嬤,卻被一巴掌推倒在地。
看了一眼這忠心護主的丫頭,樂陽姝心中暗暗點頭,語氣無謂地反問道:“你哪隻耳朵聽見夫人讓我跪了?”
想耍賴?喜嬤嬤威脅一笑,有意無意地活動著兩隻肉膀:“三小姐,你就別裝蒜了,剛才滿院子的人都聽到,大夫人說讓你罰跪。”
“不錯,夫人說的是——‘讓她跪’。而且,夫人說這話的時候,看著的人是喜嬤嬤你。夫人究竟想罰誰,還用得著我說?”
喜嬤嬤一愣,隨即冷笑道:“三小姐突然變得伶牙利齒,奴婢說不過你,隻好動手了。”
“惡仆欺主,太過放肆!”
眼見喜嬤嬤越走越近,眸光一冷,樂陽姝突然伸手一點。
也不知點中了何處,足足抵得上三個樂陽姝大的喜嬤嬤竟是轟然倒地,扶著腰想爬爬不起來!
剛剛爬起來的櫻雨,頓時看直了眼:向來悶不吭聲的小姐,幾時變得這樣厲害?
還不及想個明白,便聽樂陽姝吩咐道:“喜嬤嬤自知有罪,甘願領罰,你還不把瓦片墊到她身下——對了,喜嬤嬤肥肉多,記得多墊點幾片。”
一邊吩咐,樂陽姝一邊往院外走去,堪堪將到院門,忽然又停住:“今天是哪一日?”
被一係列變化完全弄暈了頭的櫻雨小聲說道:“今兒是七月八……”
七月八?!她七月七被抬到裴家,也就是說,今天是第二天?!
她在拜堂前就死了,以裴玉溫的為人,必然想要利用聯姻鋪路,不會承認他們是夫妻。說不得,恐怕現在還在和風家撕擄。
不過——她喜歡!水越渾,越有機可趁,不是麼?
想到這裏,樂陽姝加快了腳步,理也不理守門小廝的驚呼,徑直從最近的角門衝到了大街。
這時,她突然感到一陣天崩地裂般的眩暈,逼得她不得不扶住牆壁,止不住地喘氣。
她不禁暗自後悔:看準活物或死物最脆弱的一點,四兩撥千斤一擊即中的絕技雖然要不了多大力氣,卻需要耗費太多精神計算那處弱點。未經訓練便使出絕技,太過傷身,現在哪裏還有力氣再去裴家看個究竟?
正自懊悔間,忽然,一陣清冷潔淨如寒雪的味道,倏忽掠過鼻尖。
隨即,一片陰影擋住了陽光,正正遮在自己頭上。
下意識抬頭望去,一雙深邃如夜的眼眸,恰與她對個正著。